他会死吗?楚羽会死吗?他不能呼吸了,谁来救救他啊!
「别慌,楚歌别慌,快打电话叫救护车!」一双结实有力的手按住我的肩膀,成功地抚平了我的慌乱。
我镇定下来,摸索著他递来的行动电话上的按钮。
救救楚羽……我在心底呐喊著。同时看见别姬正用双臂环住我弟弟,努力在使他镇定下来。
「来,听我的话,吸气、吐气……对,再来一次,吸氧、吐气,慢慢吸,别急……」
电话接通了,医院的救护车马上就会到这里来。楚羽会没事的,他会没事的。
我紧握著电话,忧心地看著楚羽渐渐找回呼吸的规律--但还是很急促。
我不该鼓励他的、我不该同意的,我懊悔地看著楚羽苍白的脸色。
假如我没有鼓励他参加这场全国性的词曲创作大赛,他也不会因为太过紧张而在会场上发病。
我好後悔!
我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只知道救护车终於来了,医护人员立刻帮楚羽戴上氧气罩,抬上担架。
救护车绝尘离去,我感觉别姬拉著我的手,我们一同奔出会场,拦下一辆计程车到医院。
别姬通知了爸爸和方姨,他说他们很快会到医院来。
我们等在病房外,我瞪著白色的天花板,心里除了懊悔,还是懊悔!
这整件事,从头到尾,我都要负责,可最糟的是,楚羽在我面前发病,我却无法反应。
如果……如果没有别姬在,事情会变得怎麽样?我不敢想像。
我紧绷著的神经一直到看见爸爸和方姨从走廊尽头那边急匆匆地赶过来,才倏地松开。爸爸来了,楚羽会没事的……
「爸……」
「混帐!」一个巴掌不由分说地甩向我。
左颊热辣辣地烧痛起来。
「浩远!」方姨惊叫一声,双眼瞪得老大。
「楚歌!」谭达夫诧异地搂住我失去平衡的身体。
爸爸红著眼怒骂道:「你明明知道你弟弟有气喘,你是要害死他吗?」
我捂著脸颊看著爸爸,回想著他一巴掌挥向我的瞬间,我在他眼中所看见的事实--他恨我,那不是我的想像。
方姨拖著爸爸的胳臂道:「浩远,你冷静一点,别这麽冲动。」
他忿怒得好像随时都要扑过来揍我一顿似的。
方姨歉疚地看著我说:「楚歌,对不起,你爸爸是急疯了,楚羽的情况怎麽样了?」
楚羽的情况……我看向谭达夫,医生刚刚是怎麽跟他说的?
别姬捕捉到我的眼神,代我开口道:「他没事,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医生刚刚替他注射了药剂,几个小时以後楚羽就会醒了。」
听到别姬的说明,方姨明显松了口气;爸爸也是,但他显然仍旧非常生气。
方姨看向我,眼神不安地在我左颊上停留了几秒。她走过来,伸手想要碰我--
「楚歌……痛不痛?」
我愣了一下,别开脸,闪避她的碰触。她的手又缩了回去,眼神若有示意地看向爸爸。
爸爸用力地哼了一声,看向别姬。「他是谁?」
我不想回答。别姬替我开口说:「我叫谭达夫,是楚歌的朋友。」
爸爸牛铃大的眼瞪著别姬扶在我腰侧的手,冷声道:「你抱著我的女儿做什麽?她自已不会站吗?」
别姬并没有因此而放开我。我感谢他。因为如果他松开他的手,我可能就会跌倒在地上了。
我的双腿从刚刚就一直在颤抖。
我深吸一口气,试图用我最平静的语调道:「既然你跟方姨已经来了,楚羽也没事了,我想先离开。」我拉著别姬的袖子,希望他懂我的暗示。
快点带我走。我不确定我还可以再支撑多久。
爸爸气冲冲地说:「你--你要先离开?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你给我在这里等,等你弟弟醒来才准走!现在你给我解释清楚,事情到底是怎麽发生的?」
我身体摇晃了下。
别姬担忧地看著我。「楚歌……」
「快走……」我紧捉住他的手臂,将脸埋进他的胸膛里。咬著唇不让破碎的声音逸出唇外。我不能在这种时候表现出脆弱,快走……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懂我的意思了。只见他突然将我打横抱起,向我爸爸说:「对不起,楚歌人不舒服,我带她到外面透透气。」
我感觉到他跨了几个大步,然後又突然停了下来。
他的声音一如以往般清晰地传进我耳中。他回过头说:「楚羽发病是突然的事情,谁都没有办法预测,你不应该把所有的错怪在楚歌身上。那一巴掌也许只是你盛怒下无法控制的产物,可楚歌却有理由因为那巴掌而恨你,你必须向她道歉,因为你伤害了她。」
我的脸埋在他怀里,我看不见爸爸的表情,只听见他好像惊喘了一声。
但我不在意,真的不在意了……
我早该知道的,我不是他想要的孩子,对於一个很久以前就被放弃的孩子来说,爸爸是不是爱我,并不很重要。
我早就已经过了需要父爱才能成长的那段岁月了。
☆ ☆ ☆
别姬抱著我走出医院。
在一张石椅上放下了我。
他蹲在我面前,关切地轻触我红肿的脸颊。
我逐渐找回声音的碎片,试图让它们完整地拼凑回来。
「刚刚……谢谢你。」如果我们生在中古欧洲,我怀疑别姬可能为了我向爸爸丢白手套要求决斗。
他轻抚著我的左颊。「我以为你会痛得哭出来。」
「不。」我轻声道:「我不会哭,我很坚强。」
他望著我的眼神闪动了下。「那样没有比较好,你知道,我希望你哭出来,那样你会复原得比较快,我也才有理由用我的拥抱安慰你。」
我忍不住牵动一抹笑意。「今天一切都要谢谢你。」想到楚羽差点就会死掉,我心中闪过一丝恐惧,身体也忍不住抖颤起来。「如果没有你,楚羽他--」
「他没有事。」他很快打断我的话,坐到我身边来拥著我说:「你才是有事的那个人,你吓坏了,现在忘了这件事。」
「但是--」
「楚歌,听话,忘掉它。」
我摇摇头,茫然地说:「不可能,我总是记得每一件事,不管我想不想。」
「所以你才背负了那麽多伤痛,嗯?」他看著我说:「你很知道怎麽让我舍不得。」
我瞪著他。「我没有。」
他不笑也不怒地专注看著我。他的手指轻轻爬上我的脸。「这里,你痛,我会不舍。」手指滑过脸颊後,来到我的左胸口。他厚实的大掌覆住我胸口。「这里,你痛,我更不舍。你常问我,为什麽我会知道我爱你?这种感觉就是原因之一。」
被他大掌所覆盖的心脏蓦地乱了一拍。「刚刚……我真的差点哭出来,我想我并没有我想像中坚强。他们说我坚强,不过是为了方便他们自己;一个坚强的孩子,比较不会惹麻烦。」
「没有人是真正坚强的,楚歌,我们都有脆弱的时候,即使再坚强的人也会受伤、流血,不要对自己太严苛,想哭的时候就大声地哭出来,哭泣不会让一个人变得脆弱,那只是一种自然的情绪反应,你必须找回你自己。」
他期待地看著我。
我咽了咽口水,困难地问:「你认为……坚强,不好吗?」
「这没有好或不好的问题,那只是个性。」
「但我觉得坚强……不好。当一个男人爱上两个女人,最後被放弃的,一定是比较坚强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