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儿,沈柏雄只能怔忡的看着他,反驳的话语一句也说不出来。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儿子的感觉。
“看来,你对我这个做父亲的似乎有很多怨言。”毕竟在尔虞我诈的商场上待久了,沈柏雄很快地调整好心情,找回自己的声音,语调依旧平稳。
“不算是怨言,毕竟是你出钱将我养大的,还给了我别人梦寐以求的身份及地位,我该知足了,不是吗?”沈郡皓自嘲的说道,“只是我累了,我想当自己的主人,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放开控制我的绳子,好吗?”
看到儿子那疲倦痛苦的表情,沈柏雄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心疼。那是他最引以为傲的儿子,如今却求他放开他,就为了那个女人!不,他不允许,一个孤女怎么可以进沈家的大门?
“你想要什么?那个梵筑薰吗?”他冷硬地问道。
“没错,我要她。”沈郡皓答得斩钉截铁。
“你确定?”
“再确定不过了。”
“我倒是希望你考虑清楚。你要她,就得放弃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你认为自己可以接受贫穷的日子吗?”沈柏雄威胁着儿子。
沈郡皓闻言并不意外,他早料到父亲会用这种方式逼他就范。
“我当然可以接受,而且我相信自己绝对有能力东山再起。关于这点,不劳你费心。”
沈柏雄火冒三丈,不敢相信儿子居然决定这么做。
“你认为那个女人有办法跟你吃苦,等你东山再起吗?别忘了,女人都是爱慕虚荣的。你对她就这么有信心?”
“她值得我为她舍弃一切。”沈郡皓坚持自己的想法。“是吗?我倒要看看她到底值不值得你为她这么做。你别太有把握了。”说完,沈柏雄站起身,预备离开。就在握住门把时,沈郡皓的声音蓦地响起,令他停下了脚步。
“我忘了告诉你,我打算和梵筑薰结婚,到时欢迎你来观礼。”
他这个做父亲的只能在儿子的婚礼上观礼?!他不发一言的走出办公室。
走进咖啡厅,梵筑薰一眼就看到约她会面的人了。那个人和沈郡皓简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而略白的发丝及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的痕迹,让人能轻易地猜出他就是沈郡皓的父亲。
她其实是很纳闷的,为什么沈郡皓的父亲要约她见面?
“您好。”她礼貌地问候,不敢太冒昧地称呼对方“沈伯父”。
“请坐,我不习惯抬头跟人说话。”沈柏雄冷淡地说道。
“喔,很抱歉。”梵筑薰有些歉然,很明显地察觉到对方的敌意。她大概能猜到对方今日约她出来的目的了。
“小姐喝点什么?”服务生走过来,有礼地询问。
“咖啡,谢谢。”她朝服务生露出微笑。
接下来,沉默弥漫在两人之间。梵筑薰刻意忽略对方投来审视的目光,虽然她很讨厌自己此刻活像是摆在架子上的商品供人评赏,但在礼貌上,她认为自己还是别出声抗议才好。
她很不自在地啜了口咖啡。
“我想,我还是开门见山的告诉你我的目的好了。”沈柏雄终于打破沉默。
他的突然出声让梵筑薰被咖啡呛了一下,“什么?”她抬起头,目中充满疑惑。
“我要你离开我儿子。”沈柏雄直接说出他的要求。
“不可能。”梵筑薰不假思索地回答。
沈柏雄微眯起双眼,“继续跟着他,你什么好处也得不到。如果你现在愿意离开他,我会给你一笔钱。”
哟,这人狗眼看人低哦!梵筑薰有些愤怒。这种人就不必对他太客气啦!
“你可以给我多少钱?”她佯装出一副见钱眼开的模样。
沈柏雄露出不屑的笑容,掏出一张早已准备好的支票。他早料到可以用这张支票来打发梵筑薰。看来他的儿子还是太嫩了,居然被这个女人玩弄于掌心。
“五百万?!”她瞪大双眼看着支票上的金额,有钱人果真大方,一出手便是百万。
“怎样?满意吗?”
梵筑薰收回先前的惊讶,笑容可掬地看着沈柏雄。
“阿皓在你心中,只值这个价码吗?”她问得漫不经心。
这个贪得无厌的女人!沈柏雄鄙夷地看着她,“你要多少?出个价。不过你得先掂掂自己有几两重,别太得寸进尺了。”
“我想,你大概误会我的意思了。”她依旧笑意盎然,“我认为你永远出不起这个价钱,因为阿皓在我心目中是无价的。他在我眼里,比在你眼里有价值多了。”
“我说过,别太得寸进尺。”沈柏雄有些愠怒。
“我没有啊!”她笑得有点无辜。
阅人无数的沈柏雄发现自己居然无法看透眼前的女人,猜不透她在玩什么把戏。他讨厌这个不利自己的发现。
“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他努力克制着怒火。
梵筑薰没有回答,只是招来了刚刚为她服务的服务生。“喏,这是那位先生赏给你的小费,拿去吧!”她将那张五百万元的支票送给服务生。
服务生看到上面的数字,不敢置信地愣住了。
“还不跟这位先生道谢?”梵筑薰出声提醒着服务生,不理会脸色早已铁青的沈柏雄。
“这……真是给我的吗?”服务生仍有一丝怀疑。
“当然。”
“谢谢,谢谢,谢谢……”服务生对沈柏雄直道谢,眼看就要喜极而泣了。
“好了,够了。以后要更努力工作哦!”梵筑薰赶紧喊停,免得待会儿看到一个大男人痛哭流涕,那场面不好看。“嗯!我会的。”服务生连忙允诺,随即回到工作岗位上,开始“努力工作”。
好单纯的大男孩!梵筑薰好笑地想。
沈柏雄眼中燃起两簇火苗,“解释你的行为。”她居然把他的钱赏给服务生,摆明了瞧不起他。
梵筑薰慢慢的收起笑容,毫不畏惧的看着沈柏雄。
“你钱多,不是吗?”很明显的讽刺。
“你……”
“我怎样?你不会以为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吧?随便一出手便是五百万,你知道五百万可以救多少人吗?就是有你这种自以为了不起的人,所以我们的社会才会变得愈来愈市侩。”她毫不客气地指责着沈柏雄,完全不顾礼貌与教养。谁教他先看不起她,打算用钱来打发她,活该被骂。
沈柏雄简直不敢相信,他竟然被个年轻女孩骂得一无是处,还无法为自己辩解。生平第一次受到这种待遇,让他有好一会儿无法思考,脑中一片空白。
他开始明白眼前这个女孩为什么会吸引儿子了。她的勇敢、率直都令他感到意外,他甚至无法对她这番咄咄逼人的指责生气,只觉得有趣。
“难道你对那五百万不动心?”他试探地问道。
“废话,不动心才怪。”她直言不讳。
沈柏雄为她的坦白赞赏不已。
“那你为什么拒绝收下那五百万?”他实在想不透。
“因为你交易的条件是阿皓,如果不是他,也许我会收下那笔钱。”她也觉得奇怪,怎么会让那五百万飞走了,却一点也不后悔。
“为什么?”他想听她的答案。
“你怎么老爱问为什么?”她有些不耐烦,不过仍回答他的问题,“因为他是我心里最重要的人,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替代,包括金钱。懂了吗?”
听了她的回答,沈柏雄居然感到放心。转眼间,他对原先极端排斥的梵筑薰产生了一股好感。
“阿皓的父亲,我不知道阿皓在你心中究竟占了多少分量,不过我不希望你再伤害他了。其实他是很渴望父爱的,尽管你漠视了他二十八年,但是我相信他仍是爱你的。”梵筑薰觉得自己必须替沈郡皓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