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爸妈和迪商量的结果,是希望她住进来的,九月即将面临的学费也想先帮她垫付,她现在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一下子要面对那么多事,怎么应付得过来?
但是她拒绝了,说她现在戴孝,不方便住他家,并且在最短的时间内租了间小套房住进去,不愿意麻烦任何人。
「这孩子,坚强懂事得让人心疼。」爸爸叹息着这么对他说。
可是这样的坚强,是硬撑起来的啊,他看了很不忍心。
于是,上台北前一天,他提出存折里的存款交给她。
她不肯要,但他极为坚持。
「我知道妳根本没有办法应付,妳不要连在我面前都逞强!」
她绷着脸,坚决下收。「我自己会想办法,大不了——」
「大不了不读书了,对不对?妳好不容易才考上的耶。要妳读书是我的意思,妳就听我一次会怎样?」他微微动了怒。「妳不让我爸妈帮妳就算了,这是我自己从小存下来的压岁钱、奖学金,妳难道连我的心意都不肯接受?妳到底还把不把我当朋友?如果妳真的那么介意,大 了妳以后再慢慢还我,我又没有说妳可以不用还!」
她第一次被他骂,一愣一愣地反应不过来。
「干么这样瞪着我看?要揍我吗?好啊!反正我今天跟妳卯上了,妳一天不收下我就一天不去台北,要嘛大家都别读了,看谁狠!」因为他知道,在她心目中,他能不能读书,比她读不读更重要。
「你、你……」太过分了,谁教他耍这种贱招的?
她微微张口,好半天才挤出声音。「你自己去台北读书,也需要用到钱啊……」
「放心,我这里够用。」
丁群英叹了口气,投降了。
现在才知道,原来个性比水还温的男人,一旦固执起来,也是没人招架得住的,他以前只是有心让她!
看来,她是不用太担心他了,他根本不像表面那么好欺负嘛!扮猪吃老虎的家伙!
第七章
在丁群英再三保证她真的没事之后,言洛宇这才在隔天坐夜班车北上。这期间,他打了好几通电话回家,除了报平安,也问问丁群英的近况,知道她一切安好,准时注册、准时上课、准时打工,空闲时就往言家跑,陪他父母聊聊天、做做家事,生活平静规律。
刚开始,他每到周休,就会赶礼拜五的夜车回家,陪父母吃个饭,让他们放心,也和丁群英聚聚,然后再坐礼拜天晚上的车回台北。
后来课业加重,家人要他别南北奔波,怕他身体吃不消;丁群英也说,大学生嘛,就是要好好享受校园生活,他应该多和同学往来联谊,拓展生活圈,而不是一天到晚往家里跑,他才逐渐减少回南部的次数,改为写信与电话联络。
每次写回家的信里头,总有那么一封是给她的,就像他答应过她的,不管外面的朋友再多,永远不会忘记还有一个她。
有一次他问她:「妳要不要来台北找我?」
「找你干么?」
「妳都不会关心我,看看我在这里过得好不好哦?」他很失策地往自己脸上贴金,当然,也淋到她泼来的那盆冷水了。
「你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痴情女干里会情郎,你没这等身价,让本姑娘放弃花花绿绿的钞票,不顾一切去千里寻夫啦!」开玩笑,请假要扣薪水的耶。
……算了,当他自取其辱。
她后来终于去办了一支手机。她一天到晚在外面东奔西跑,很难找得到人,有了手机后,他无时无刻都能联络到她。
她从不打电话给他,反倒是他一有空闲,总会记得打个电话问候她,说说生活琐事,关心彼此的课业状况能否应付等等……
第一个学期即将结束前,他拨了通电话给她。
那时,她刚挨完主管的训,脸色很臭地走出来,就听同事在喊:「丁群英,妳家的Mr.言来电。」
顿时,她健步如飞,快速扑向手机。「喂?」她没留意,眼神在接起电话的那一瞬间放柔了。
另一头愣了下。「妳在忙吗?」
「知道就好,有屁快放。」说是这样说,每次还不都是啦咧半天还不肯挂。
「噢,那我告诉妳,我放寒假了,今天晚上会回家,妳要不要过来?」
「没被当哦?不会吧?」
「谢谢妳的诅咒,很抱歉让妳失望了,没有。」他轻轻笑开,恐怕他要是真的被当,第一个敲他头的人就会是她,他还会不了解她吗?
「真可惜,老天不长眼。」她轻哼。
「妳这么不想见到我啊?损友!」
「又没特别帅,见了更不会通体舒畅,百毒不侵,要见来干么?」
「真过分!本来我还想说我很想念妳的,现在我决定收回这句话。」
心脏不小心漏跳了一拍,她表情不大自在地轻哼。「你说话几时变得这么噁心了,我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啦!」
「那妳晚上到底要不要过来?」
「好啦好啦,你自己路上小心,到客运站打个电话给我,我去载你。」虽然嘴上毫不留情,但又总忍不住细细叮咛。
挂了电话,唇畔的笑意仍是收不住。
「怎么样?妳男朋友要回来啦?」同事靠过来,取笑了两句。
共事稍微久一点的人都知道,这丁群英的手机从来不响,只要响起来,就绝对是那位神秘的Mr.言。
没人知道他的全名,手机上也只显示一个「言」字,不管怎么问,她就是不肯说,不过谁都看得出来,这个「言」对她来说,是生命中分量极重的一个人。
「他不是我男朋友啦,妳不要乱讲。」丁群英低声驳斥。
「还说不是!每次接到他的电话,心情都会好上一整天。妳看妳看,眼角眉梢都在笑呢!」
「要妳管!」她一闪身,应付客人的点餐去了。
她生命中的快乐,本来就是从遇上言洛宇之后开始,只有他才能让她真心地微笑,她不需要否认。
他们才不会了解言洛宇对她的意义,她又何必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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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丁群英向店长请了一个小时的假提早离开,回家洗个澡。换件衣服后,赶在言洛宇预估的到达时间去接他。
言孟春知道儿子要回来,早早就买了一堆菜,担心他一个人住外面都是随便吃吃,难得回来总要准备满桌的菜。
「一家之煮」在厨房忙着当「孝子」,言洛宇就坐在客厅与好一阵子不见的母亲话家常,聊啊聊的,就说到手机的事上去了。
「我们那个孤僻的丁小姐终于开窍了,有朋友找她啦?」
他记得她说过,不办手机是因为没有朋友找她。
「没有吧?她好像还是一样,每天上课、打工,不然就是在我们这里混,没看到她有什么朋友耶!她那支手机是为了要让你找她方便才办的,笨儿子!」
「她这样不行啦,妳有空劝劝她,试着放开心胸去接纳别人。她那么伯孤单,又老是不敢付出,难道要孤僻一辈子啊?」
「群英的个性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太极端了,不要的话就不要,要的话就挖心掏肺,她啊,太害怕受伤了,个性就难免封闭了点。」直到现在,能让她真正敞开心胸接纳的,始终都只有她这个呆儿子。
接着,他们又聊了些他在台北的生活。包括课业、交友,一句「妈,我交女朋友了」,差点让她把茶喷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