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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页

 

  “可是……”

  “薇……”善恶眷宠地捧住她柔细的颊肤,湛蓝的眼瞳放电地勾住娇妻的灵魂。“生命是一连串苦乐掺半、爱恨交织、希望与失望更迭的旅程,我们虽为天使,却无法替人类经历这些,也不能帮他们跳过这些过程。想要获得真爱,需要他们自己去争取,而不能靠我们来安排。否则,他们跟被人操纵的傀儡有什么两样?”

  “即使我们足为了他们好,想让他们少受点罪也不行?”蔷薇质疑。

  “有时候吃一点苦,反而会让人们更懂得珍惜。再说,如果连这点小悲小苦都无法忍受,他们有什么资格尝到甜美的果实?”

  “可是我感觉到盼男的害怕……”

  “勇者,往往把最危险的状况视为体验人生、丰富生命的机会;只有儒者才选择逃避。江盼男要是无法通过这些考验,她就没资格得到幸福。”

  “这么说会不会太冷酷了?”

  “优胜劣败,适合生存、不适者淘汰,本来就是物竞天择的根本道理。所谓自助天助。老天只降福泽给肯自我振作的人。人类不能期望什么都不必做,好运就会从天上掉下来。”

  “咦,我就什么都没做,你就从天上掉下来呀。”蔷薇不服气道。

  “错了!”善恶炽热的眸光笼罩向她,修长的手指爱抚着她柔美的芳唇。“你不是跟上帝祈求了吗?”

  他迅速俯下唇,没让她有再次开口的机会。手轻轻一挥,带着她离开掌声如雷的表演厅。

  “贝多芬的这首‘热情’真是不错呀。”春天边鼓掌,边对身旁的好友道。

  “咦,没想到你对钢琴乐曲这么有研究,一听就知道是贝多芬的名曲‘热情’。不过,你指的是旋律好,还是演奏者的技巧佳?”盼男嘲弄地斜瞄向她。

  “承蒙夸奖,愧不敢当。”春天先是谦逊了一下,随即不好意思道。“其实,我对这些音乐的了解跟你半斤八两,要不是这本小册子上有写,我是决计说不出来。”

  她得意洋洋地煽了煽在大厅拿到的节目单。

  盼男噗哧一笑。

  “至于旋律好还是技巧好,我觉得两者都很不错,反正我的耳朵是没本事听出那么精细的东西。只要演奏者不要弹得太烂,就算弹错一、两个音,我也听不出来。”

  盼男知道她说的是实话。

  “……谢谢各位热烈的掌声,在比赛揭晓之前,我们有幸请到驰名国际的钢琴演奏家宁旎旎小姐,为各位演奏两首中国作曲家的作品。贺绿汀先中的中国曲风经典作品‘牧童短苗’,以及三O年代上海一位十七岁少女楚安平所作的“恋’。后者与宁家渊源颇深,本音乐会有纪念这位早夭的天才少女的意义。现在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宁可旋旅小姐……”

  司仪的话,让盼男不由自主地将眼光传向张德女,他脸上有着同她一般的错愕、惊讶。在两人交会的眸光中,他们看到彼此对刚才那段诡奇经历的余悸犹存。就像所有遇到不可思议事件的人们一样,先是惊疑不定,以为是自己的妄想,及至事件一点滴的确定,证明并非妄想,心里的惊骇莫名也越发强烈起来,极力挣扎着想要排拆。

  然而,摊在眼前的事实不容他们逃避。当宁旎旎穿着那袭充分显露出她年轻姣好的身材的珍珠色泽礼服走到舞台中央行礼,抬起她婉约高贵的绝色容颜,以那双如同天使般美丽的湛蓝色眼睛望来,盼男猛地抽口气,倒是身边的张德女显得格外平静。

  这不是间接造成安平饮恨的宁季晴吗?若不是她隐藏了安平的信,或许安平能和齐韶碰面,躲过神鹤的追捕,也就不会发生安平意外坠河身亡的事了。

  对于舞台上,端坐在钢琴前,散发着无与伦比魅力的娴静少女,盼男心里说不出来是怨、是恨、还是妒。

  她一如往昔美丽,有若水仙的雪颈,撑若迷人的鹅蛋脸,清纯的容颜辉映着养尊处优的气质,活脱脱的一个天之骄女。

  加上指间弹奏出的美妙音符,比起前世的技巧更趋完美圆熟。邢原该属于安平的梦想——成为世上一流的钢琴演奏家,却在季晴的来生实现了,这教身为安平来世的江盼男情何以堪?

  这想法一窜进盼男脑里,猛地教她头痛心焚起来。

  一方面是还无法接受前世今生的想法,另一方面则是对命运不公的强烈怨恨,致使她无法压下心头的怒火逐渐升起。

  这实在奇怪,盼男极力克制自己。她一向安贫乐道,很少去嫉妒别人拥有的好条件,怎么却被这股几乎要夺走她理智的怨恨牵着鼻子走?刚才的经历如一枚炸弹在她良善的性情炸开个窟窿,宁旎旎的出现更像是在她发炎的伤口上撒盐。

  只有真正痛过的人,才知道什么叫作疼入骨髓吧?

  轻快的“牧童短笛”旋律更然而止,在另一波热烈掌声之后,是那首如回风与流云般缠绵的“恋”。

  敲动的乐音带起的每一个音符,都是激越的前世记忆滚烫的脚印,唤醒盼男为痛苦所封印、隐匿在记忆里最深最暗的怨灵。耳边仿佛能听见宜蓉那优美绝伦的声音,细致、缠绵地唱着:“太,阳一般的敬崇仰慕,你驾着阿波罗的金色马车,直奔我心,驱离幽黯的悲伤……”

  然而季晴的自私,却让她怀着对爱情与梦想的破灭和遗憾,被迫抛下触手可及的幸福,溺死在苏州河里。比起写那首歌时的心情更加痛苦百倍。

  这念头激起盼男内心极度的愤怒,如地底急欲释放的能量,威胁要从全身的每个毛孔爆发出来。

  她得到了属于她的一切!是不是在她死后,季晴也如愿地接收了原属于她的齐韶的爱?盼男心房绞痛,若不是还有一点灵犀存在,几乎要为苦涩酸辣的嫉妒之火所吞噬。

  “盼男,你怎么了?”尽管乐声是那般动人,春天还是发现了好友的异常。她伸手握住盼男的手,冰冷的温度令她吓了一跳。

  “盼男,你不舒服吗?”她以自身的体温偎暖她抖颤的身躯,伸出手臂环住她。

  好友及时提供的温情,如冰天雪水扑灭了她的心火。盼男机伶伶地醒悟,她差一点就在怨恨里灭顶。

  再多的苦、再深的怨恨,再大的不幸,都属于那个叫楚安平的。不管她和她有着什么样的牵扯,她江盼男都没必要背负属于楚安平的一切。

  这么想后,盼男的心情豁然开朗,思绪逐渐澄明。唯一仍令她困扰的是,那场奇异的幻梦式经历是怎么发生的?有着什么样的意义?

  靠在春天温暖的胸膛,盼男的心思如台风时的海潮,狂烈呼啸,汹汹冲卷,然而每个疑问都没有答案?

  “人家已经弹完了,你还哭?”春天轻抹她脸上凉湿的泪水,眼神有些忧虑。“就算这首曲子挺感伤的,也没必要吧?你向来不是多愁善感的人。”

  听她这么说,盼男才发现自己莫名地流着泪,羞涩地涨红脸。

  一条雪白的手帕递过来,春天有些讶异地接过,看了张德女一眼。

  这年头别说男人了,连女人都罕少带手帕哩。这家伙居然随手便掏出一条增叠整齐又干净的手帕来。

  “喏。”她将帖子塞进盼男手里,“擦擦泪吧。”

  “谢谢。”

  “别谢我,是张德女的。”

  盼男捏紧手帕,偏头斜睨向身边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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