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娃,什么事这么大声嚷嚷?”萧湘红着脸不敢看向长风,只好将脸转向迎面进来的侍女娇嗔道。
“小姐,阿乐嫂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小子。”
“什么时候的事?”萧湘惊讶地问。
“就是刚才嘛!我们在厨房洗菜,然后阿乐嫂说她肚子有点疼,我跟福婶才扶她进房躺了一下,她就说要生了,然后福婶就差我去烧热水,谁知我热水才端进房,孩子就已经下地了。我还是第一次见人家生孩子这么快的!”莲娃说得咋舌不已。
“没想到这次这么顺利,阿乐嫂生第一胎时,痛得死去活来的,第二胎却这么快。莲娃,快陪我去看阿乐嫂。”萧湘低着头离开长风身边,拖着侍女莲娃快步离开书房,她不敢回头去看长风,深怕会让师兄瞧见她脸上渲染的一片红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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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风和萧湘都没有再提及两人那天若有似无的第一次接触。萧湘仍像以往一样教他医术,只是脸上多了一抹娇羞,总是不好意思抬头和他正面相对。
长风心中虽然着急,但碍于萧湘情宾未开,只能藉着教授她各类情诗,希望能启迪她那颗未曾有人挑逗过的少女芳心。
他教她李白的“长干行”、繁钦的“定情诗”,为她吟哦诗经中的恋爱情诗:“野有蔓草,零露溥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萧湘却只是安静地瞅着他,既没问他一些古怪的问题,也没做出任何回应。然而在她学会繁钦的“定情诗”后,却绣了个香囊要他系在怀中。这细腻若含情意的举动,令长风又惊又喜,他心中满怀希望,深信总有一天必能打动佳人芳心。
日子过得很快,已是七月的溽暑时分。长风穿着单薄的青衣,在庭院中演练剑法,午后的斜阳照在他矫若飞龙的身形上,让正从长廊走过来的萧湘看痴了。她双手捧着一碗镇熟解渴的酸梅汤,呆立了良久,直到长风发现而唤醒她。
“湘儿,怎么站在那襄发呆呢?”他将飞龙剑收入剑鞘中,走向她。
“我端酸梅汤来给你。”萧湘将碗递给他,长风接过时,无意间轻碰了一下她的手指。
萧湘红着脸,将手藏在身后。
“湘儿,你是怎么了?”长风轻啜了一口酸甜爽口的酸梅汤后问。
“没什么,刚才师兄舞剑的身法好美。”萧湘避重就轻地移开长风身边,倚着廊柱看向庭院。
“湘儿,你有什么心事不能告诉师兄吗?”长风走近她身边问道。
萧湘没有立即回答,过了片刻才将目光转向他。
“爹从来没教过我剑法,他说女孩子家舞刀弄剑的不好。”
“你是因此而不高兴吗?”长风疑惑地问。
“不是,爹虽没教我剑法,却传了我轻功、内力和点穴,他说女孩子家要待在家中相夫教子,学那些已够健身、防身。”
“你不赞同?”
“不是。”萧湘咬了咬下唇,表情有些茫然,过了良久才鼓足勇气说:“可是如果我武功很好,就可以伴着师兄畅游天下。师兄,你那位未婚妻武功是不是很好?”
“湘儿……”长风激动地喊着,轻轻叹了口气,平抚住自己的心情后才再度开口:“采薇深得我师叔的真传,在武功上,也算是女中翘楚啦。”
萧湘垂头丧气地低着头,令长风感到心疼。
“其实,不管你会不会武功都没有关系,师兄还是会很乐意带你遨游天下的。”
“真的吗?师兄。”萧湘的小脸上再度漾起笑意,长风忍不住跟着她微笑。
“可是那位宋姑娘不会生气吗?还有你是不是仍喜欢她?”
长风愣了一下,眼中的神采黯淡了下来,他叹了口气道:“采薇从来没喜欢过我,我对她也无男女之情,再加上这回的事,我想……我想她不会高兴再看见我的。”
“可是你们订亲了呀,可以反悔吗?”
“我原本就有意成全她和孟书,经过泰山—事后,我更不可能娶她。”
“那就是说订了婚也可以反悔罗?”
“湘儿,你问这个干嘛?”
“因为我也想反悔呀!”萧湘幽怨地说,眼中似有莹莹泪光。“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替我订了门亲事,我根本没见过那人,也不想嫁他。”
“湘儿……”萧湘的话像根大锤子般击碎了长风的心和希望,然而她无邪双眸中盈满的情意,又像蚕丝般缠绕住他。
长风没料到萧湘竟然已有婚约,在重贞节的社会观念下,湘儿可以像他一样反悔吗?他知道湘儿就像一张纯洁的白纸般,而显然师父并没有教她贞节烈女的事迹。她不清楚社会规范对女子的不公平,以为自己可以像他一样舍弃一段婚约;但问题是,就算湘儿跟他一样身为男儿,亦不能随意背弃婚约。若不是宋采薇向他表明深爱孟书在先,又下手加害他于后,他是不可能违背诚信跟她解除婚约的。
“师兄,我可以反悔吗?”萧湘怯怯地问。
“湘儿,行不通的。”长风悲伤地摇摇头,“你为什么想反悔呢?”
“因为……”萧湘的泪开始滑落下来,“因为他不是你!”她掩住脸跑离,长风无力地伸出手,却没有唤住她。
他用力捶了一下廊柱,感到后悔。他不该挑逗萧湘的,若是早知她有婚约,他说什么都不会追求她。然而沉沦的心可以挽回吗?早在醒后第一眼看见萧湘,他就已经情难自禁了。
现在他该怎么办呢?在萧湘情宾初开的一片情已罩住他时,他能克制住自己不理睬她吗?他要遵循社会规范,辜负萧湘的一往情深,还是不顾一切地带她离开?
可是师父的救命之恩,他不能不还;授业之泽,他也不能不报。他面对了生命中最大的抉择,在恩与情的十字路口,陷入两难。
第7章
“新裂齐纨素,皎洁如霜雪。裁为合欢扇,团团似明月。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常恐秋节至,凉风夺炎热。弃捐箧笥巾,恩情中道绝。”
这是汉朝班婕妤所做的“怨歌行”,也是师兄教她的诗词中的一首。萧湘视线模糊地注视着纸卷上苍劲有力的字迹,原是一首哀怨的情诗,却被他写得力透纸背。
她心情郁闷地将纸卷丢进小珠宝盒中。自从那天地对师兄提起要反悔婚约的事后,师兄就不太搭理她,前几天甚至还教了她这首诗,更加深她心中的忧虑。
莫非师兄是在暗示她什么?他是在告诉她,他已经不再喜欢她了吗?
萧湘咬着下唇,在眼眶中打转的晶莹泪珠终于忍不住滴落下来。
师兄一定是厌恶她想要反悔婚约。
爹曾说:“人无信不立。”做人二正要讲诚信,师兄不喜欢她不守信,所以讨厌她了。
可是师兄也不守诚信,他不是不打算娶他的未婚妻吗?但是那不能怪师兄啊,是他的未婚妻先喜欢别人,又想害死他,总不能教师兄娶个想谋害亲夫的妻子吧?
所以师兄不守诚信是有理由的,而她不守诚信却没理由。
她的未婚夫并没有做出任何对不起她的事,她有什么理由不守诚信、不嫁给他?
可是如果她遵守婚约嫁给那个素未谋面的未婚夫,她就不能再跟师兄在一起了。
不,她不能嫁给他,她要跟师兄在一起!可是如果她反悔,师兄就不会再喜欢她,她又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