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珣常笑称小杰疼妈咪大概是遗传,才会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妈咪哭。
「妈咪!我在这儿,你别生气哦!」一名金发、蓝眼、五官俊逸的小男孩从花架后面走了出来。
「小杰!」彭珏走了过去,蹲下来与他平视:「为什么躲在这里。」
小杰没有看她,低垂著头看著脚尖。
「小杰!看著妈咪!」彭珏温柔的命令。
小杰终於抬起头来,红通通的眼睛令她的心一惊。
「小杰!你在哭?为什么哭?」
「没有啦!妈咪。」小杰低下头,逃避的说。
彭珏抱著他坐到庭院的椅子上,「告诉妈咪,小杰为什么把眼睛哭得像小白兔一样红?是因为幼稚园里的小朋友吗?」她猜测著。小杰是从幼稚园回来后才不对劲的,问题是有可能出在那里。
「妈咪!小杰的爸爸呢?小明友都说我是没爸爸的私生子,什么是私生子?我问他们,他们也不知道,说是他们的妈妈说的,妈咪,小杰为什么没有爸爸?」
彭珏的心狠狠的一揪,眼眶湿润,残忍啊!那些为人父母的人,竟会对一个天真的小孩说出这么残酷的话。而小杰,他也到了要爸爸的年纪了?
小杰慌乱的看著妈咪流下泪来,「不哭、不哭,妈咪乖,小杰不问了,小杰不要爸爸了。」
「不,小杰不可以不要爸爸。」她擦掉眼泪,是该让小杰认识父亲的时候了。「来,妈咪带小杰去认识爸爸。」彭珏牵著小杰进屋。
她拿出柜子底层的箱子,那是尘封了四年的记忆,四年来她不敢打开它,怕自己承受不了那股强烈的思念,会抛下一切再次随他而去。到现在,在将要打开它这一刻,她的手仍不停颤抖著。
「妈咪?」小杰疑惑的看著她出神的模样,忍不住轻声唤道。
彭珏回过神来,给小杰一个微笑,然后打开箱子。她拿出好几本相簿,然后将小杰抱在胸前,翻开第一本相簿。
「哇!是妈咪耶!好漂亮喔!」小杰指著相片赞叹。
这些相片全是她和杰的结婚照,她永远记得那一天,是她最幸福也是最不幸的一天:杰在那一天死亡,她永远记得那一天。
当初,史尔杰遗留下来的遗产,有一栋在美国比佛利山庄占地五千坪的别墅,一家上万员工、十数间分公司的企业,七千九百多万美金的银行存款,还有一大堆天价的股票、债券,除此之外,还有在世界各地的投资、不动产,房子、别墅、农场、牧场,甚至於还有铁路,在阿拉伯还有几处油量颇丰的油井:她是在后来成为他的合法妻子后才由律师宣读遗嘱时知道的,原来史尔杰竟是个巨富。
但她将所有遗产全过到小杰的名下,企业的事则委托罗克朗全权处理,剩下来与他有关的东西,就仅止这些相簿了。
「妈咪,你旁边这个人是不是就是爸爸?」小杰指著相片。
「是啊,他就是爸爸。」她轻抚著相片上的人,眼底盈满爱意、四年了,她依然爱著他,她依然记得他的一切,她依然会心痛,她依然忘不了。
「你看,小杰长得很像爸爸哦,小杰有像爸爸阳光般灿烂的金发,有像蓝天般湛蓝的眼睛。小杰,你要牢牢记住爸爸的模样,爸爸是个英雄哦!」她含泪的诉说。
「爸爸一定很爱妈咪,对不对?」小杰翻过一张张的照片,突然问到。
「怎么说呢?」彭珏讶异的问。
「因为爸爸看妈咪的样子,就像妈咪看我的样子,妈咪爱我,那爸爸一定也爱妈咪喽!」
彭珏看著照片中的史尔杰,他看她的眼神多热烈、多深情!就像她的一样。
「是啊!爸爸很爱妈咪,妈咪也很爱爸爸,而小杰是爸爸留给妈咪最好的宝贝、」她哽咽的说。
「妈咪哭了?不哭哦,妈咪乖。」
「小杰、小杰,妈咪好想好想爸爸,妈咪好想去找爸爸,可是小杰怎么办?」她泪流满面,第一次在孩子面前失控。
「妈咪,小杰陪妈咪去找爸爸,小杰陪妈咪去!」
彭珏的心一震,天啊!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在小杰面前说这种话?怎么可以?她不该再有结束生命的念头了呀!她还有小杰,小杰需要她呀!
「对不起,小杰,我们找不到爸爸,爸爸已经到天堂去了。」
「天堂?死了吗?」小杰的小脸黯淡下来。他知道死亡,它代表的意义就是永远见不到面了。
「对啊,不过爸爸永远活在这里。」她比了比胸口,再比比他的胸口。
整个下午,她一直叙述著史尔杰的故事,从她所知道的点点滴滴,到她所不知道的,由他朋友口中转述的,一一说给小杰听,直到两人都倦了而躺在地板上睡著了。
门,悄然无声的开启,两名身材挺拔的男子放轻脚步无声的靠近那对母子。
是彭勋和一名陌生男子。
「他……就是……」男子贪看著小杰的小脸,抬手轻拂过小杰柔细闪亮的金发。
「没错,他的名字是杰·罗兹。」彭勋低声道。
男子浑身一震,眼眶竟充满泪水。他把眼光转向彭珏,霎时,眼底柔情醉人。他疼惜的低语,「她……瘦了,下巴都尖了。」他渴望的扫视她全身,真的,她瘦了,以前的圆润都不见了,现在的她瘦骨嶙峋,她根本没有好好的照顾自己。
「看来,她今天让小杰认识他的父亲了。」彭勋指指一旁的相簿,
男子颤抖的手抚著照片上笑得好幸福的新娘,彭勋说,这四年来,她从没真正开怀的笑过。
视线从相簿移到那只抓住相簿的左手,男子的身体窜过一阵明显的颤抖,从他的手,也不难看出男子目前激动的情绪。
他的视线停在那道丑陋的疤痕上。
「她好傻,好傻呵!」他哽咽的低语。
「她是抱著必死的决心,没有犹豫,一刀划得又深又长,若非彭珣发现不对,现在你也见不到他们了。」彭勋轻声述说。
「傻瓜!」男子抚上她的疤,疼惜且不舍。
「把他们抱到床上去,这样会著凉的。」彭勋低声提醒,率先抱起小杰。
男子小心翼翼、细心呵护的抱起彭珏,彷佛她是易碎的瓷娃娃,又彷佛是呵护的宝贝一样。
安顿好母子俩,男子恋恋不舍的在她唇上轻轻的印上一吻,才和彭勋离开卧室,到书房去。
「你打算怎么办?要认她吗?」彭勋倒了杯酒给男子。
「怎么认?我早己不是原来的我了。」男子苦涩的反问。
「史尔杰!」彭勋难过的低喊。
没错,这名男子是史尔杰,但……也不是史尔杰。
由於爆炸的关系,他全身的皮肤几乎全毁,在那些足以致命的内外伤痊愈后,他整了容,去除了疤痕,也同时除去了原本的容貌,他仍是俊逸不凡的。只是与原本的容貌有七分不同,只留下三分神似。
「她……会认得我吗?」史尔杰充满期盼的疑问著。
「就算一时认不出来,相处一段时间后也一定认得出来。你仍是一头金发,仍有一双湛蓝的眼眸,她会认得你的。」
「是吗?可就算她认出了我又如何?对她来说我已经死了呀!她会原谅我的欺骗吗?」史尔杰忧心忡忡的问。
「当初你的确连心跳都停止了,是急救后才好不容易活过来的,治疗的那段时间,我才慢慢能体会你当初下这个决定的心情,如果是我,我也宁愿爱人以为我死了,那段日子的确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太惊心动魄了,没有人认为你能活过来,你足足昏迷了两年,随时都会撒手离去,这种情形我不认为小妹她承受得了。更何况那时的你根本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我也不认为你乐意让她看到。」彭勋就事论事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