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寒月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轻声道:“我打扰你也够久了,是该告辞,谢谢你这几天的照顾,寒月铭记在心。”
“你在胡说些什么?你有地方去吗?离开这里,你能上哪儿去?”
凌寒月轻轻转过头,茫然的看着窗外,“到哪里都好,天地这么大,总有我容身之地。”
“我看天地这么大,你想待的只有绿柳山庄吧?”
嫉妒的虫子啃啮着云奇的心,啃得他浑身灼热且刺痛。
“我不能回绿柳山庄。”凌寒月静静的道。
“是不能,还是不敢?”云奇的口气不禁尖酸了起来,“韩渊若是肯让你回去,恐怕你爬都会爬回绿柳山庄了,是不是?”
凌寒月脸色刷地一白,但仍是面无表情,“爷再也不需要我了,绿柳山庄已无我容身之地。”
“韩渊不要你,我要你啊!”云奇忍不住气急败坏的道:
“你为什么那么固执,死认着韩渊,而把别人的心意踩在脚下?韩渊到底好在哪里,要你这样对他?我又有哪里输给韩渊?教你把我的心当粪土一般轻贱?”
“云少对寒月的恩情,寒月永铭在心,他日,只要云少用得到寒月的地方,寒月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她不是瞎子,云奇对她的恩义,她会永远放在心里,不敢忘记。
云奇听在耳里,怒火更盛。“谁希罕你赴汤蹈火来着?我云奇虽然不才,但是云腾海运底下还算人才济济,论武功、论才识,比你强的多的是,轮得到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吗?”
尖酸刻薄的话并没有令凌寒月的表情有所改变,她淡淡的道:“是寒月高估了自己,倒是教云少见笑。打扰云少够久了,寒月就此告辞。”
她还没起到门口,云奇便拦住她。“不许走。”
凌寒月停住脚步,不解的看着他。
“你的伤势还没痊愈,能够到哪里去?”云奇忍着气道:
“总之,你给我好好的养伤,我知道你厌恶我,不想见到我,以后照顾你的事,我会另外差人做,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你大可以安安心心的住下来,把自己的伤养好。”
“我不是……”
“你不用再说了!我知道你讨厌我,从见到我的第一眼就没有好感,反正我在你的心目中永远比不上你的宝贝韩渊,这一点我清楚得很。你放心,我说不再纠缠你就不再纠缠你,绝对不会挟着恩义当借口,要你偿还;不过,你别想离开这间客栈半步,除非你的伤势痊愈,要不然想都别想。”
他气恼交集的说完,转身就要离去,身后突然一紧,回过身,却见凌寒月拉住他的衣服,看他的眼神里有不知所措。
“云少,我不是……我没有讨厌你的意思……我……”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她不是讨厌他呀!或许刚认识的时候,但从这几天云奇的作为来看,她已知道这个细心照顾自己的男子,绝非是一个轻薄无赖的登徒子。
她不擅言辞,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说,纤纤素手紧拉着他的衣服,脸上净是无措。
即使她伤害了他,但此刻她那不知所措的神情还是教他不由自主的软下心肠。
“你不用说好听话了,我有自知之明。”他的脸色仍然冷硬,口气却放缓了许多。
“你不用因为我对你有救命之恩,就因而感到愧疚,救你、照顾你,是我心甘情愿的,虽然在你的心目中,我只是一个会羞辱你、轻薄你的无赖,可是再怎么说,挟恩求报这等无耻的事,我还不屑去做。”
“我不是……我只是……不想麻烦你。”凌寒月生硬的解释。
“我说过我所做的事是出自心甘情愿的。”
解释并非凌寒月习惯做的事,可是看到云奇一副受伤的脸,话就这么直觉的从她口中冲了出来,
“我们非亲非故,我没有理由打扰你。”
云奇气冲冲的道:“我的理由就是再多、再充分,在你心中还是一文不值!你的心里只有韩渊,他对你招招手,不用任何理由,你就会赶过去,只可惜人家根本就不把你放在眼里!”
伤害的话一说出口,他马上就后悔了。
凌寒月因他的话而刷白了脸,低下头来,涩涩的道:“我知道。我并没有奢望爷对我另眼相看,我只是他的属下罢了,况且,现在我连他的属下都不是,爷早就把我驱逐出庄,他不要我了。”说着说着,声音里隐约泛着哽咽。
他忍无可忍的扣住她的肩,用力一摇,好像这样就可以摇醒她,“我说过多少遍了,他不要你,我要啊!你为什么就看不透?为什么就不看看韩渊以外的人?我不信我比不上韩渊,论条件,我们是旗鼓相当,为什么你就不能把你对韩渊的情义,转嫁一丝半分到我身上?”
他的急切到了凌寒月眼里,只当是善意的安慰。“你也不会要我的,你自己说过,云腾海运底下人才济济,论武功、论才识,比我强的多的是,没有我赴汤蹈火的余地。”
“谁说要一个人就一定得让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这个女人总有一天一定会把他活活气疯。
“我要你是因为我喜欢你!我不需要你为我赴汤蹈火,也不需要你为我出生入死,你若真的这么做,只会减少我的寿命;我只要能够随时随地看到你,抱着你,和你说话,这样我就心满意足了,至于那些出生入死,赴汤蹈火的玩意儿,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凌寒月怔住了,冷淡的星眸瞪的老大,好半天才愣愣的道:“你不是认真的……”
“谁说我不是认真的?”云奇气急败坏的吼了起来,“你以为喜欢你是一件轻松的事吗?我又何须拿这件事来虐待我自己?你老是一副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而且不解风情的把我的逗弄当成轻薄羞辱,当我是无赖登徒子,我对你的好心全成了驴肝肺。别人家的姑娘是含羞带怯,可是你哪一次见到我,不是掀眉毛瞪眼睛的,好像我是个什么十恶不赦的大坏蛋,早该斩首示众,根本就不该活在这个世间。”
他这一番告白说得犹如连珠炮弹,噼哩啪啦,而且连损带骂,不似情人之间的告白,倒像官府判决的长篇罪状,只听得凌寒月一愣一愣的,素来冷淡的表情变为错愕,不过,倒有几分小女孩天真的娇态。
一开了头,云奇也就不打算停下,索性一次骂个够,把心头积压的郁闷一并出清干净。
“你以为我喜欢爱你吗?每回见到你,总是气得我当天吃不好、睡不好,想扭断你的脖子自己又舍不得,满心的闷气都快在我的胸口积成内伤,如果可以的话,我还巴不得自己可以对你视若无睹呢!免得你这个不识好歹、没心没肺的女人老是指着我鼻子骂我无赖,气得我七窍生烟,可以拿来煮饭……”
他一条一条的数落着她的罪状,长篇大论痛骂下来,凌寒月始终只是愣愣的看着他,没有回嘴,也没有反应,骂到最后,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声音里充满无可奈何,
“我也很希望能够不爱你就好了。”
他是在昨天凌寒月拿刀划脸的时候,才明白自己心中的感情。
第一次见面,他只觉得凌寒月是一个又冷又冰的女子,他并非没见过冰霜美人,但是凌寒月不一样,一般冰霜美人的冷是来自家世身份所堆砌出来的傲慢,让人望之生厌;可是凌寒月的冷却是来自个性的沉寂,只听命令行事,一板一眼,旁的事都无法勾起她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