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未雨绸缪地找到另一个值得投注一生的情人?”自从他每日一通电话减至好几天没相点消息,她就已猜到几分。
“错不在我,你才是始作俑者。”他虽然已经决定放弃这桩婚事,却依然无法释怀她的背叛。
“请接受我的道歉和深深的祝福。”
乔治使劲地握住她的纤指,激动地贴近自己的眼睑,一滴晶莹的泪水无声地滑向她的指尖,令她凛然心悸。
“再见了,鸿云。很抱歉,我不能祝福你,我做不到。”
乔治走了,晏鸿云留在位子上,怔愣地望着窗外他一如往昔的傲岸背影。
在起身时,她不期然地瞟见乔治坐进对街一部休旅车里,那是筱玲的车?!果然,她的第六感很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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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园内景物一如往昔,芳草霏霏的红砖小径,两株临径栽种的银杏落叶满地,空气中仍然掺杂着尤加利树特有的清香,以及慕老夫人这些年另外培植出的许多不知名花香。
清晨里,小山丘上春塞露重,冷风盈袖。
晏鸿云和慕彦之相偕回到这睽违多年的家,一时百感交集,两人的双脚像木桩一样钉在那儿,趑趄不前。
雨清和慕子濂借口有事转往台北,得下午才回来,故意把这尴尬的场面留给他们两人去面对。
晏鸿云和慕彦之交换了一个眼神,提醒他,“回到这儿你就是慕彦之,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好吗?”
他才开始正要反驳,晏鸿云又接着续道:“如果你因为固执己见,和奶奶吵了起来,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而且保证马上找个老头子结婚。”
“你这是在威胁我?”他似笑非笑地睇向她鼓胀的腮帮子。
“可以这么说。”晏鸿云轻咬着下唇,泪水立刻落下。
一看到她秋瞳潸然的模样,慕彦之就自动投降了。
“我答应你就是,别哭,你知道我最怕你流泪。”他放下手中的行囊,将她揽入臂弯里,深情地摩挲着她垂肩的长发。“记得吗?大学联考放榜那天晚上,我曾在这里偷偷吻你。”
晏鸿云羞赧地水颊霎红,“那时候的你好坏。”
“但已懂得爱你。”忍不住内心激动,他低头给她一个充满情欲的吻。
“你那时候是真的喜欢我?”晏鸿云惊讶地推开他,双眸直愣愣地望住他,她一直以为他只是闹着玩的。“那你为什么总表现得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为了男人的尊严喽,”说到那段伤心史,慕彦之就火烧心头。“那时候的你多骄傲啊,眼里只有洋鬼子,开口闭口就是尼采、叔本华的,呕得我要死。”
他嘴上虽是这么说,其实内心对当时像是每个人的小天使,头上老顶着光圈的晏鸿云,迷恋得快抓狂。
“别这样,都过去了嘛。”晏鸿云喂进他怀里,倾听着他的心跳,觉得此刻的自己真是幸福极了。
“喂,你们两个够了没?”
慕老夫人不知打哪儿蹦出来,好大的嗓门吓了他们一大跳,慌忙分开来。
“回到家门口了还不进来,要我派十六人大轿来抬吗?”
她口里骂的是两个人,老眼却怔怔地望向十年不见的宝贝孙子。一转瞬,垂皱的眼皮下已蓄满水光,只是强忍着不让它淌下来。
“奶奶。”晏鸿云撒娇地飞奔过去搂住她,“奶奶,我好想你。”
“才怪,想我的话会到这时候才回来?”慕老夫人像个孩子似的把嘴巴嘟得半天高。
“不能怪我呀,”晏鸿云心肠打横,把所有的过错全数推给慕彦之,“都是彦之啦,他好坏哦,奶奶我跟您说,彦之他真的很糟糕……”
“奶奶,你别听她胡扯,我——”
“闭嘴,我还没跟你算总帐呢,先到书房罚跑去。”慕老夫人明明喜形于色,却硬要装出怒不可遏的凶样。
“拜托,奶奶,我已经三十一岁了耶!”这把年纪还罚跑?不丢死人!
“抱歉,我不承认你私自离家,没经过我允许多长的那十岁。”慕老夫人热情的牵着晏鸿云往别墅走,一老一少说得十分投契。
晏鸿云抛给慕彦之一抹同情的眼光,暗示他忍一时则海阔天空。况且,当年不告而别,本来就是他不对。
“什么跟什么,这是……”坦白说,老奶奶的责备在他听来真是温暖到心坎里了,倦鸟总要归巢的不是吗?但他仍很不是滋味地碎碎念,“在纽约呼风唤雨,没想到一回来就被打入冷宫,倒霉!”
“你说什么?兔崽子!”慕老夫人虽然八十几岁了,耳朵依旧灵光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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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矮墙下种了一排大波斯菊,五彩缤纷地在阳光下招摇。冬去春来,一转眼夏的气息已悄悄降临。
慕园从昨晚就聚集了大匹人马,平均年龄在六十岁以上,他们不是来串门子或访亲叙旧,是来逼婚的。
慕彦之回到台湾两个多月,每天被慕子濂押着到公司了解状况,晚上回来又要尽人孙之孝,听奶奶训话数个小时,忙得只能趁夜深人静时,才能偷偷溜进晏鸿云房间和她说些体己话。
结不结婚已不重要了,他们在乎的是心灵的绝对互属,那纸婚约又能保证什么?
晏鸿云穿着一身简单的衬衫牛仔裤,懒懒地躺在床上,思忖待会儿该怎么帮慕彦之解围,把那群肖想喝喜酒的亲戚朋友给打发走?
慕地,有个东西从窗外抛进房来。
她一惊,惶然自床上跳起,冲到窗边查看。啊!是一条绑了石块的长布,长布沿着窗台一直垂到地面。
晏鸿云趴在窗边,俯视草地上,正朝着她拼命挥手的慕彦之。
“要不要跟我私奔?”他压低嗓门问。前前后后加起来才七十几天,他已快被那些“老伙仔”烦死了。
原来一、两个偶尔来场亲情动说,尚可以忍耐,怎知他们居然意犹未尽,竟南北大串联,准备用口水把他淹死,他才不要坐以待毙。
“什么?”要私奔也不必用这种方式呀。走楼梯不是保险多了?晏鸿云猛然想到,楼下客厅聚满人群,她哪可能就这么一走了之?“从这儿爬下去?”
慕彦之用力点点头,“快,没时间了。”
老天,这让她想起童话故事里那个长发美女,不,应该是茱丽叶,又好像是阿拉丁的公主老婆……哎,管他的!
晏鸿云仍犹豫不决的当口,外头忽然响起偌大的敲门声。
“云云啊,”是慕彦之的大姑婆,“彦之在里面吗?”
“没有,我一早就没见到他了。”晏鸿云撒谎道。
“这孩子,明明跟他说好的。”大姑婆叨叨絮絮地说:“上哪儿去也不交代一声……云云啊,你也帮忙找找,哎,我先进来跟你说句话。”
“你要进来?”大事不妙了,晏鸿云抓着布绳,跳也不是不跳也不是。“可是,我还在睡觉呢。”
“就几句话,不要紧的。”大姑婆八成又要老生常谈,说些什么女人家呀,结婚生子才重要……等等之类的。
“好吧,请稍候,我换一下衣服。”没辙了,晏鸿云把布绳系在床脚上,鼓足勇气,用她尽可能的最快速度,从窗口往下爬。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她终于提心吊胆外加十分笨拙地由二楼阳台,直跌进慕彦之怀里。
“现在怎么办?”她上气不接下气地问。
“跷头喽。”慕彦之已事先准备好一部黑色重型机车,就停在小径上。
“这摩托车是哪来的?”好家伙,这种勾当他也敢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