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这时候在这儿?你来多久了?”他狼狈的样子很像作贼被“ワえ到”的小孩。
“不久,但也不晚,刚好看到乔治的背影。”晏鸿云瞪着他的眼道:“我没想到你和他的交情这么好,连上班时间都要约会。”
“别瞎猜,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彼得回避地把身子侧向一旁,像在掩饰什么似的。
“所以我等着你告诉我呀。”她揣想他和乔治之间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事,而且和她多少有些牵连。
“不,我不能说。”
“如果牵涉到我,请千万别隐瞒。”她也不想逼他,只是他愈不干脆,就愈搅得她好奇心大发。
彼得叹了一口气,把身子转正,欲言又止地望着她,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僵持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或许不知道,我其实一直都很喜欢你。但……”
这突如其来的表白让晏鸿云有些不知所措。
彼得是个木纳的老实人,惜言如金,也不爱跟人家瞎搅和,年纪大她近十岁,平常在医院里,除了公事,两人甚少谈及其他,他们甚至不曾一起去看过一场电影或吃一顿饭呢。
若真要仔细回想他可能表露出的一点点爱意,大概就是对晏鸿云有求必应,记得每回她有事请假,都是他主动帮忙代班。这么含蓄的感情,在这样新潮露骨的两性关系社会里,怎么可能追得到女朋友,难怪年近四十了,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晏鸿云望着他,什么话也没说,她相信彼得一定还有内情相告。
果然他喘了一口气,又说:“前一阵子,我父亲过世,留下一笔不算小的债务,为了我母亲,我把所有的积蓄统统赔上了还不够,因此就……就接受乔治先生的建议,不,正确的说,应该是诱惑。”
彼得猛地抬头盯住晏鸿云,“他不是个好人,跟着他你不会幸福的。虽然我很喜欢你,但我们不相配,只是……请你相信我,他……真的不是个理想的伴侣人选,请三思。”话一说完,他转头就跑,跑了几步忽又回头,“关于法庭那件事,我得向你道歉,你可以不原谅我,但……请你也不要原谅他。”。没头没脑的撂下一长串话后,他就走了。
怎么会这样?难道法庭那件事和乔治有关?可,他是该刑事案的执法人员,牵涉到他是很正常的呀。
晏鸿云忍着一团迷雾坐进车里,引擎发动了半天,它却硬是不肯稍作反应。该死的老爷车!
???
叼着烟,柳红儿把手上的摇酒器朝上一抛,几个翻滚后又接住继续摇酒。吧台前的女孩们鼓噪起一片热烈的掌声。
晏鸿云刚进门,即被这一幕深深的吸引注。
她把车子送修了,维修的工人告诉她得花两个钟头的时间,与其耗在修车场干等,不如到“纽尔客”小息一会儿。
“晏医师喝什么?”柳红儿这个临时酒保干得很起劲,一改往日对晏鸿云的敌视,笑脸迎人地招呼她。
“晏鸿云喜欢一种特制的鸡尾酒,我来调。”杰瑞对晏鸿云总是殷勤有加。
他在摇漱均匀的一杯果汁中加入白葡萄酒,再倒入装满碎冰的宽口杯中,最后在杯缘压上红樱桃和柠檬片,最后再轻轻放一朵石蝴兰,才递给晏鸿云。
她感激地朝他嫣然一笑,闭目浅饮一口,“唔,棒呆了,真是百喝不腻。”
“看来,你的人缘真的很好,走到哪儿都是那么受欢迎。”柳红儿的口气有点发酸的味道。
“谢谢你的赞美。”晏鸿云自嘲地苦笑着,“一个快要可以申请失业救济金的人,即便人缘再好,也不能拿来当饭吃呀。”
“与其当个廉价劳工,还不如稳稳逮住一尾大鱼,你的盘算是对的。”她发酸的口吻简直可媲美工研醋。
晏鸿云咬着牙龈,努力让自己笑起来不那么僵硬难看。
“是啊,与其每天累得半死,不如打扮得漂漂亮亮当董事长夫人来得划算。”想吃醋就让你一次吃个够吧,反正呛死人又不关她的事。
“你已经决定和他结婚了?”柳红儿似乎没想到她会回答得这么干脆。“我记得你已经有个未婚夫,他同意和你解除婚约?”
“不同意又如何?订婚是不具法律效力的。”她轻啜一口酒,低低地抿嘴浅笑。
“薄情寡义,见异思迁,这点你和他倒是满像的。”柳红儿尖酸地揶揄道。
“对你不清楚的事情妄加评论是不道德的。”她端起酒杯正准备换个位子,图个耳根清净。
柳红儿又道:“难道你不是?你已经有一个要好的男人,还拈花惹草,再去勾引别人,这种行为不可耻吗?麦克斯迟早会看清你的。”她不把晏鸿云惹毛就很难过。
哎,人家已经欺到头顶上了,再不凶她两句,让她见识见识台湾土产母老虎的威力,真的会被瞧扁了。
“错了,像我这么闭月羞花的大美人,怎么可能只有一个要好的男人?女人风流妩媚不过用‘拈花惹草’,我们通常叫……呃,长袖善舞,或者放浪治荡。如果你看不惯大可去告我。至于麦克斯知道与否,我就更不担心了,事实上他是个大麻番,怎么甩都甩不掉,烦死人了。”
柳红儿被她中台英语夹杂的句子,唬得一愣一愣的。但依悉听得出她话语中的含意。
“你对他不是真心的?”
“笑话,谁会对一个浪荡子真心?”她这句话说得很心虚却很得意,大有反将一军的快感。
“你怎么可以?”柳红儿几乎要跟她兴师问罪了。
“怎么不可以?是你说的,没有一个人栓得住他,他是风,我们都是云,一吹就散了,当然该想个自保的法子,人财两得之后,就把他给甩掉!”
“你……好可怕,麦克斯是个好人,你不可以这样对他,我不允许。”
这小妮子醋劲虽大,心肠倒是满好的,对麦克斯尤其死心塌地。晏鸿云瞧她紧张兮兮的样子,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你刚刚才说过他很薄情寡义,前后才几分钟就自掴嘴巴?”她没见过这么矛盾的人。
“在某方面,他的确很无情,但他也很宽厚,特别是对待朋友。这样说你也许不懂,可……他的感情本来就很难懂,尽管我跟了他十年,还是不够了解他。”
“十年?你现在才多大?怎么就跟了他十年?”照晏鸿云推测,柳红儿顶多二十一、二岁,她再早熟也不可能国小还没毕业就迷恋上男人吧?记得自己念国二了,还成天臭男生、臭男生的乱骂一通呢。
“我跟他是……”她环视了下左右后道:“我们出去说话,或者……吵架?”
晏鸿云笑了,她纯真得很讨人喜欢。
随着柳红儿到了外头,细雨不再纷飞,从北方吹来的寒风,冰冷中带着柔软的舒适感,很有早春的气味。
“你的车子呢?”柳红儿问。
“坏了,送修。”她简洁的回答,心想只是聊几句,应该不需要开车到别的地方。
“那骑我的车吧。”出乎意料地,柳红儿骑了一部重型机车。
“你……骑这个?”晏鸿云对她的大胆前卫不敢恭维。
“帅吧,这是麦克斯送的,除了这个之外,还有一栋房子和一叠股票。”她得意地挑起浓眉。
见晏鸿云面色陡沉,她忙加以解释,“这是临别赠礼,代表我跟他之间已经划上休止符。”
这话是什么意思?晏鸿云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