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洛寒怔愣地不知说什么好。
“明天已经是最后的期限,如果阿迪再找不回那幅画,保险公司将请求纽约警方协助,届时,我们两人都没办法再包庇你和丹尼尔了。”
“所以呢?”接到丹尼尔的紧急来电时,她其实已作了最坏的打算,这时候即使听到更不幸的消息,也不会太过震惊的。
“所以我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让自己下定决心,是留住你,还是留住那幅八千万的名画。”他一手托住她的后脑勺,一手轻抚着她憔悴的容颜。
“你下定决心了?”八千万相当于几十亿的台币,沈洛寒自认没那个价值。
“我在等你帮我。”他一双黑眸紧紧锁住她的水瞳,恳切而焦灼。
“好。明天下午三点,我在‘世界金融中心’的冬之花园等你。”她喑哑着嗓音说。
“你要把画带来?”他脸上的惊愕比欣喜要来得多。
沈洛寒只是轻轻地颔首。“明天见了。”其实她也不是太有把握,如果找不到丹尼尔,她就去投案,总之,她会给傅仲轩一个明白的交代。
“我送你回去。”
“不必了,就在这里告别吧。”她灰败凄冷的神色,仿佛书写着决裂的扉页,在雨夜中尤其令人倍感惊心。
“不,我送你。”不祥的预感袭上他的心头。
“让我一个人静静。”执意甩开他的纠缠,她茫然迎向风雨和漫无边际的黑夜。
“洛寒!”傅仲轩的呼唤未及传进她的耳里,已被雨打风吹去。
* * *
她浑身打着哆嗦摸出钥匙打开门。
“不要开灯。”是丹尼尔的声音。
沈洛寒一下还不能适应屋里的幽暗,只能凭声音来源辨别他所在的位置。
“你几时来的?”
“到了有一会儿了。”丹尼尔把一条干净的毛巾,精准的丢到她身上。“看你,都淋湿了,快擦干。”
“哼,你还记得我。”把毛巾用力的往头上、脸上抹,边还不忘用最差的口气质问他,“这阵子你都死到哪里去了?那天我在哈德逊河畔见到你和一个人吵得很厉害,他就是毕雷斯?”
“不要提他,提起他我就一肚子火。”
“怎么,小情人吵架了?”擦干头脸,她忿忿地把毛巾丢给他,兀自走进房间拿出舒爽的衣裳换上。“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你的无故失踪、那通莫名其妙的电话和假画,以及今晚的故弄玄虚。”
“我——”丹尼尔才要跟进去,沈洛寒却“砰!”的一声关上房门,过了约莫L口来分钟才又打开,从里头走了出来。
“现在我可以说话了?”外头一道汽车的强光迎面照在丹尼尔的脸上,虽然短短几秒钟,已够清楚看清他萧索且清瘦异常的五官。“我跟毕雷斯吹了,正如你所料,他跟我在一起的目的只是为了钱,发现我不再相信他那套鬼话,不肯呆头呆脑的奉上大把大把的钞票后,就露出狰狞的真面目。那天你在哈德逊河畔看到的就是我跟他摊牌的最后一幕。”
“原来如此。”沈洛寒大方地想把肩膀借给他,让他尽情发泄一下,他却只拎起她的衣袖,用力把眼泪抹掉。“不准顺便擤鼻涕。”这人的卫生习惯一向不太好。
“至于那幅画……”
“是你的调虎离山之计?”她飞快地接着说。
“果然是我最有默契的合伙人。”丹尼尔乍现的笑容瞬间隐匿。“不过,事情进行得并不顺利。”
“被发现了?”她凛然纠紧心门,害怕他即将说出自己最担忧的情况。
“还没那么惨,只是我根本没办法靠近神来画廊,他们把全部的矛头都对准我,我人尚在百公尺外,已经发现保全人员的踪迹。”
“那怎么办?”
“你去,除了你,我别无选择。”丹尼尔以水润泽干涸的喉咙后又说:“不要怕,我会教你怎么做。”
“你确信我办得到?”坦白讲,她自己都没有五成以上的把握。
“没有人比你更适合了,这就是我当初为什么选择和你合作的原因,聪敏、机智、技术高超、美艳而狡犹。你具备了一切成为间谍的必备条件,尽管很可惜成了画家,但我自信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让你去完成这项艰钜的任务。”
“是这样吗?”丹尼尔的既褒且贬,让她荒谬的想起民国初年的男装丽人川岛芳子。“万一失败的话,那我们俩就都完了。”
“所以只准成功不准失败。”
“什么时候开始训练我?”她答应傅仲轩明天就把画还给他,看来是不得不黄牛了。
“今晚。”丹尼尔把需要用的一干道具全部准备齐全带来了。
“可是我刚淋了一身雨,而且我好累。”就算不能让她睡足八小时,至少小憩片刻也是好的。
“谁叫你那么晚才回来。”丹尼尔乱没同情心的说。“如果不想蹲大牢,吃免钱饭就打起精神,我们的时间已经所剩不多了。”他说风就是雨,马上掏出早已绘制好的地图摊在桌上,用他带来的特制袖珍型手电筒照在上面。
“这是神来画廊的平面图?”沈洛寒惊讶于他居然能把其中每一处埋伏的保全人员、监视录影机,以及一切布置查得一清二楚。
“明天下午一点,你就从这道侧门进去。”
“明天?”这么急迫?还没开始行动,沈洛寒觉得她的额头手心已经在冒冷汗了。
“对,明天是周末,又是这批画展出的最后一天,人潮必定非常汹涌,这时候混进去,才能真正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就……就我一个人去?”糟糕,她连背脊都发寒了,万一丹尼尔判断错误,万一她根本不是那块料,万一……
“我另外请了二十四个人去帮你掩人耳目。”丹尼尔成竹在胸的说。
“哪二十四个!”有这么多人帮她壮胆,这下她就放心多了。
“到时候你就会知道。”
第十章
这日天空纯蓝而且澄净,因为一整夜豪雨,被迫禁足在家的纽约市民们,纷纷涌向户外,一方面透透气,一方面寻找乐子。
神来画廊果然不到中午就挤满了人。苏西陈从一早就忙进忙出,既要招呼前来观画的客人,又要指示工作人员提高警觉,千万别在最后关头又出了差错。
“苏小姐,傅先生回电说他待会就过来。”秘书道。
“那就好。”有傅仲轩亲自前来坐镇她就放心多了。这次画展因雷诺瓦那幅画无故失窃,她几乎可以说是寝食难安,没有片刻敢掉以轻心。
午后一点零五分,苏西陈原还在庆幸今儿参观的人潮秩序一切良好,怎料,门口突然来了一批小学生,约莫十几二十人,嘻嘻闹闹的,一下子就把画廊的大厅扰得一片混乱,虽然带领他们前来的两位老师,不断要求他们轻声细语,但总是过不到五分钟又陷入乱局,让工作人员伤透脑筋。
为了避免他们干扰到其他的民众,苏西陈下令所有工作人员,必须严格监视这批小孩的一举一动,一出现违规行为,就出面加以制止,或者干脆请他们离开。
事情已经多到够烦死人了,偏又让一群没有鉴赏和购买能力的小娃儿前来捣蛋,实在教人烦上加烦。
“傅先生。”听见秘书恭敬的声音,她深蹙的眉头赶紧舒缓,带着非常职业化的笑脸迎向大门。
“谢谢你赶过来,本来是想等——”她的话被一阵刺耳的警铃打断。“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