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栗约农?”方可欣的声音听起来甜腻却有气无力。
栗约农记得她就是做早餐给楚濂吃的那个漂亮小姐。
“你找我?”从她脸上看不出敌意,但也不友善,纯粹是陌生人的对谈。
方可欣摇摇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直勾勾的望着她。
栗约农被她看得莫名其妙,那种表情既不像一般电视上演出的妒妇,又不似寻衅而来的娇娇女,她到底想干什么呢?
在方可欣眼里,栗约农除了年轻得不可思议,高挑的身材和慧黠灵秀的五官,与一脸满不在乎的神情,也令她惊诧不已。
“如果没别的事,我要走了。”栗约农皱眉道。与其站在这儿跟她大眼瞪小眼,还不如回去睡大头觉还比较有意义。
“你和他认识很久了?”方可欣问起话来总是软侬娇嗲,让人听得骨头快酥掉。
“他”指的大概就是楚濂吧!栗约农沉吟一下,考虑要怎么说比较不会引发她错误的联想。
“假使你想打探我的底细,麻烦你自己到?桐打听,若只是想知道我和楚先生的关系,这就容易了,我们除了是多年的邻居之外,没有任何瓜葛。”闪过她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身子,栗约农径自往租处走去。
“真的吗?”方可欣快速跟上她。
“信不信由你。”栗约农比她高,腿自然也比她长,没几步路就把她远远甩在后头。
踅进街底的巷子,一只破布鞋突然飞出来,险险就砸中栗约农的脸颊。
“死小海,你还敢来,不怕我一脚踩扁你?”她一拳击向他胸口。
“喂,你急死我了,差点没把整个台北市翻过来,你还喳呼!”小海不甘示弱,往她天灵盖拍下去。
两个人打来打去,臭骂一顿,才言归正传。
“原来我姑妈那么不上道,我跟你赔不是。”
栗约农点点头,算是和他一笑泯恩仇。
“无所谓,反正这又不是第一次,我早习惯啦。”她眼尖地发现小海背后停了一部黑色簇新的哈雷。“你新买的?”
“别抬举我了,是污来的。”小海大手一扬,把她拉到后面的坐椅,“带你去吹风?”
他还是和三、四年前一样,不学无术,坏毛病一堆,但也粗犷潇洒得很性格。
“不了,我得赶紧念点书,否则就只好回去混太妹,看我妈的脸色过日子。”既然来到台北,她唯有往前走,绝不能再走回头路。
“还是你有出息,先预祝你金榜提名啦。”小海跨上机车,从沾满油污的口袋取出纸笔,问了栗约农的住址和电话号码后,即催动引擎。“有事记得打电话给我,还有,别跟那个姓楚的家伙走太近,我会吃醋的,呵呵呵!”
“神经病!”她才要放声咒骂,小海已风驰电掣的急驶到巷子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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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赞成。”黄姐把两杯菊花蜜茶搁在桌上,立刻以七十分贝的音量,边吓阻边动之以情地要栗约农打消搬出去的念头。
“妄自菲薄是天理不容的行为,爱上你这么出色的女孩子是极正常的事,真搞不懂你干么紧张兮兮的?好像大祸临头一样。那天在街头一眼看见你,我就知道我们会成为感情特好的室友,你不会忍心弃我而去,害我白高兴一场吧?”
栗约农为难地苦着一张小脸,“我还太年轻,不适合谈情说爱,那个男人会让我万劫不复。”
忆起楚濂久久的凝视,专注的眼神,唇边若有似无的笑意,便使她感到一阵莫名的亢奋和颤栗,爱情是什么呢?她没憧憬过任何爱恋,不晓得原来它会让一个人的细胞全部警戒起来,像面对突如其来的重生或毁灭。
“那又怎样?轰轰烈烈的爱情,才值得生死相许呀。”黄姐倒是兴致勃勃,说话时眼睛跟着发亮。
“唉,我现在连高职考得上考不上都不晓得,哪有心情跟谁生死相许。”再说,楚濂配她委实老了一点,要是让小海知道,准会被他笑破肚皮。
她把参考书盖在脸下,刚刚才背的宋代科举制度,霎时全变成一团白白的豆腐,完了,她真的不是读书的料,谁来救她?
门铃在此刻突然叮咚作响。
黄姐见她一动也不动,赶紧跑去应门,“谁呀?”
栗约农好奇地回头张望,见是两名警察,连忙起身诧问:“什么事啊?”糟糕,会不会是她老妈找来捉她回?桐的?
“我们正在缉捕一个叫江海的窃贼,有人看到你今天下午和他在前面巷子里谈话。”其中一名胖警察用十分好奇又不解的眼光直打量她。
怪了,她到台北仅仅两天不到,居然就轰动大街,惊动小巷?这肯定是那位和楚濂有关的猫女报的案。
栗约农微怔之后,正要说话,黄姐忙轻扯她的衣摆,暗示她别太老实。
“我是认得江海,也和他谈过话,难道这样也犯法?”她向来最讨厌这些只会对老百姓作威作福,却对大奸大恶的匪徒一筹莫展的警察,便想也不想的顶回去。
“是不犯法,但很有共谋的嫌疑,你必须跟我们回警局一趟做笔录。”
栗约农一听要到警察局,背脊立刻凉到脚板。
“做完笔录我就可以回来了吗?需不需要找人来保我?”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她怎么没想到这点就口无遮拦呢?
“你还未成年?”胖警察瞄了她一眼,装出恍然大悟的讨厌相,又道:“如果要证明你和江海不是同伙,只要你爸妈出面,我们就会放人。”
“当然不是,我和他八百年没联络了……”她和那猫女的梁子是结定了,没想到那猫女是可恶的长舌妇加报马仔。
“有话到警局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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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约农做梦也没想到来台北才第二天,就被“请”到警察局观光,然而身为小海的死忠兼换贴,就算她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迟早还是得把这种好人止步的地方当厨房,没事就来转两圈。
“请问你们到底要把我关到什么时候才肯放人?”窗外的霓虹灯不知何时已爬满所有的店招,她午餐只囫囵吞下一小块面包,现在早饿得大肠告小肠。
“是留置不是‘关’,请小心用词,以免害我们。”胖警察道,“等你什么时候想起家里的电话号码,愿意请你父母出面,我们就什么时候放你回去。”
“不是告诉过你们了,我父母住在乡下半山腰,离这里很远,根本没电话。”她宁可在这儿饿死,也绝不会回去求救。
“现在通讯业非常发达,就算你家住兰屿也没问题。你老实说,是不是跷家,怕被逮回去?”
“才不是!”小海说得没错,一谎天下无难事,说实话只会害人害己,她真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我肚子饿了,给我便当吃,否则我就告你们虐待小孩。”
“好,别叫了,我去买个排骨饭给你吃,不许再胡说八道。”
“那还不快去。”她大小姐两手作枕,歪在沙发上闭目养神,静候佳音。
瞧她这德行,胖警察忍不住频频摇头。
在栗约农辉煌的十七年生命中,有一大半是生活在旁人既鄙夷又伪善的同情眼光下,反正真心待她好的人没几个,她也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有人来保你了。”胖警察堆出难得的笑容,向甫进门的楚濂伸出右手。
楚濂特地换上一套帅气直足的牛仔衣裤,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要年轻许多。
栗约农见状便愣住,他是如何得知她在这儿的?难道台北人个个都是消息灵通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