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夭印说得眉飞色舞的,“错过这个百年也难得一见的军事奇才,你绝对会后悔的。”
“我只有一个问题。”看完全文后的玄玉,缓慢地收起字条。
“嗯?”
“为何师傅口中的这个军事奇才……”紧攒着两眉的玄玉,脸上布满了迷思,“会是个看管文库的小小书记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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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落里沉,总管府内灯火四暗一片夜寂,惟有书斋里,仍是灯火通明。
自那日袁天印给了玄玉一个人名后,这些日来玄玉在忙完公务后,不是有事出府,就是将自个儿关在书斋里,至于已买到的粮种以及春耕一事,玄玉全都将它交给顾长空去打理。
寂静的书斋里,挑灯夜读的玄玉,在没关紧的窗扇透进来的冷风吹上他时,下意识地颤了颤。
站在他身旁随侍并守护的堂旭,看了看他,以及案上焰心摇曳不定的烛火一会后,忙去把书斋内的窗子关上,并替玄玉拿丁件厚衣,小心地添盖在他肩上以免他会着凉。
两眼定在信里的玄玉,并没有因堂旭的举动而受到半点干扰,仍是静静地阅读着手中又厚又长的书信。
前前后后将一封封的信件都看过好几回后,玄玉仍是找不着袁天印非要他找来余丹波的原因,但他却在这里头找到许多关于余家过往的种种,以及,余丹波的心结。
话说在前朝之时,历代先祖皆为国效命、对圣上忠心不二的余氏一族,人人从军,且皆战功彪炳,按理说,以各种战功来看,余氏一族应当不是出将入相、封爵封侯,就是在军中青云直上,可这余氏一族,却从无人能爬得上去,清一色皆是屈居于个小小的统兵,战绩与官衔大大不成正比,他们甚至连个较搬得上台面的将军之职也捞不到。
仔细推敲后,他发现,余氏一族虽是对朝庭忠心耿耿,但在官场上,却没一个懂得做人之道。
武夫出身的他们,不明官场生态,不懂巴结讨好,更不会谄媚逢迎,因此不仅得罪过不少军中同僚、顶头上司,世居洛阳的他们,更是在康定宴一上任洛阳太守后,便因看不惯康定宴的作风,头一个就与康定宴结下梁子。
与长年在官场上打滚辗转的康定宴相比之下,他们这些只有在马背上时才是英雄的余氏一族,怎又会是康定宴的对手?
自此之后,余氏一族在沙场上战胜了,功劳,永远都是由上头长袖擅舞的康定宴来领,但若一旦战败,康定宴就撇手不管不保他们。依前朝律法,战败之将,除了一死之外,就只有买罪一途,可无财无势的余家,哪来的钱代为买罪?而余氏历代以来,个个又都是铁铮铮的汉子,为国、为家,本就视死如归。
当余氏一族的子孙,不断为国捐躯或是斩首,因而人丁凋零后,这个战败的噩运,终也落到了余父的头上。
就在余父因无钱买罪,即将遭到赐死一途前,余父为免后代子孙也都因此而命葬黄泉,或是因此而断送了余氏香火,故特意叮嘱,余氏后代子孙,不许需操兵戈为国卖命。
余氏长子余丹波,在余父死后,果其依照父命,虽是仍在官门中任职,但却弃武从文,宁可待在文库里当个书记官,也不愿再涉足沙场。
找出余丹波会弃武从文的原由后,觉得这事有些棘手的玄玉,深叹了口气。
“又是康定宴……”什么人不找,偏找上也是与康定宴给梁子的?那个袁天印可还真会挑人。
书斋内室之门,此时遭人敲了两下,前去应门的堂旭开了扇小隙缝看清是谁后,这才把冉西亭给迎进门来。
“玄玉。”
“辛苦你了二叔,事情办得如何?”一见来者是他,玄天忙不迭搁下手中的书信站起身走上前。“都办妥了。”忙到夜半才回府的冉西亭,边说边脱下身上犹穿着的官服外麾。
“余府知道这事了吗?”玄玉接过他的外麾,转手交给一旁的堂旭。
“应当都知情了。”
“很好。”玄玉满意地咧出一笑,转首对堂旭吩咐,“堂旭,送二叔回院。”
总觉得自己愈来愈不了解他的冉西亭,不解地站在原地皱眉。
很好?交待他去办那些事后,也不说说原由,就只有很好这二字而己?
“很晚了,二叔先去歇息吧。”见他还站着不动,坐回书案内的玄玉,忙出声提醒他。
“我始终不懂……”苦苦思索的冉西亭,边问边拈着白须,“为何你要替余氏历代先祖买罪并赎回功名?”莫名其妙地突然派他赶回长安,还要他叫六部的官员卖他这个亲王一个面子……眼下事情都办完了,可以说个清楚了吧?
玄玉一怔,笑着把手中的书信搁下。
“那是我的一点心意。”
“心意?”对个素无交集,也未会相识的人给这种心意?
“斩将容易,请将难。要请来余丹波,我总得下点本钱。”想那刘备,为请诸葛孔明出山,都得三顾茅芦了,想请来袁天印点名的这一人,他自然也得下工夫。
“倘若我没记错的活,余氏一族在余丹波之父遭斩之后,虽是仍有人在官门内就职,可却都是文官,不再有人从武征战沙场。”身为朝中之人,冉西亭对这桩以前闹过的事也有几分知情,“传闻,余氏之人不愿再为国卖命。”
“的确,他们是不愿再为国卖命。”他轻点着头,移来桌案上的烛台,两抬按捻着焰心把玩。
冉西亭是愈听愈胡涂了,“那你请他来何用?”
“我要他为我卖命。”一径看着燃烧的焰心,玄玉漫不经心地说着。
沉顿了好一会后,总算是在心底琢磨个清楚的冉西亭,难掩脸上的讶愕。
“为你,不是为国?”
幽然一声微响,红艳中带着金黄的焰心,在指尖里遭捻熄,少了一盏烛火,书斋内的光线有些微暗,这让冉西亭有些看不清玄玉那张处于暗处里的脸庞。
当一旁的堂旭又再点燃了另一盏烛火,将它搁上书案时,玄玉交握着十指,偏首笑看着他。
“对,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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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砚梢磨之声、书页翻阅之音,在偌大的文库库房内此起彼落。
库房内规律且制式的种种声调,忽地遭突被开启的大门打断,一阵冷风灌进文库内,令埋首公务的众人,皆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边的工作。
带着堂旭前来文库找人的玄玉,先是斥下了外头领他前来,并热络招呼他的总书记官,微微掀起衣袍下摆举脚踏进文库偌高的门槛内,而文库里众位在案前忙着公务的书记官,在乍见齐王亲临文库后,纷纷赶忙起身离开案前,来到文库大门前朝齐王捐礼致意。
“卑职等拜见齐王。”
“免。”玄玉抬起一手扬了扬,两眼并未落在他们的身上,而是停在远处那名,似未发觉他的来到,犹伏案板书的年轻男子身上。
在场的某名书记宫,在查觉玄玉的目光落脚处后,连忙往后一看,赫见余丹波竟未来迎驾,他讪讪地对玄玉赔了个笑脸后,快步至远处余丹波所处之位,低声朝他咳了咳,提醒他有贵客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