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办得到吗?废去一身苦练不易的功夫,是需要多大的决心哪。学武之人一旦废去武功,将比一般寻常人行动更加不便,无异是个废人。而他高傲的性子,真能容忍自己变得如此?也许终此一生,他的行动都需要他人扶持……
白雪棠咬着唇,心里莫名地痛了起来。
她忽然忆起,自己在冥霄岛上待了月余,似乎不曾见到他修练冥霄九诀。依她所知,修练此神功,必须每月利用七人的内功修练,当中不可停顿。究竟是他练功时凑巧不被她看见,抑或他早已练成了呢?
白雪棠内心隐隐有种期盼,宁可他已练成神功,而非选上自废武功一条路。
虽然明知他若是人们口中十恶不赦的大魔头,练成神功只有如虎添翼、助纣为虐,可是她实在不愿见到一个神采飞扬的人被逼得走上自废武功这条绝路呀。
白雪棠苦恼的捧着脸颊,为自己犹疑不定的心思困惑着。她究竟是站在正道的一边,或是邪道那边呢?
据说练了冥零九诀,因体内澎湃的各家内功控制不易,需服饮一种名为醉血酿的毒酒,而他的师妹正巧是世上惟一会酿制此酒的人。虽然明知饮下此酒无异是饮鸩止渴,他还是一杯又一杯的喝下了。就算练成神功,他是否也会死在体内积存的毒液之下?
虽然她对他的师妹颇反感,但她却是世上惟一能救他的人。既然有法子酿制毒酒,自然有办法解去此毒,不是吗?
记得在岛上时,他曾为了她和他师妹起争执。他应该知道自己的性命换之在他师妹的手里,何以……
她的唇边露出一抹笑容,随即又担心起来。以他师妹的性子,会甘心一再地容忍他吗?别说此后不会替他解毒了,如果他的神功未成,她不再提供醉血酿,他也无生路。
他的师妹……
白雪棠蹙着眉,猛然想起白天遇见那名和东方恕说话的人似乎有几分像她。但是隔得远了,看不真切。而东方恕捉住她手腕时传来的内力,似乎又像是……
白雪棠轻轻一颤,脑中思绪纷乱,捉不住具体的想法,但却已经惊出她一身冷汗。如果那人真是他的师妹,那他现在……
猛然听见窗棂上传来一声异响,白雪棠霍地站起,窗子已被推开了。
那个朝思暮想的容颜赫然出现眼前,嘴角带着笑容,定定的注视她。
“你……”白雪棠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指着他微微颤抖。
凌允飞微笑着,“不请我进去坐吗?”
“我……”
不等白雪棠回答,他径自从窗子跳了进来。
凌允飞望着她,唇角带笑,双眼一瞬不瞬的肝着她。“数月不见,你益发的清丽了。”眼神里有说不尽的温柔与思慕。
在那样的眼神注视下,白雪棠莫名的红了脸颊,不由自主垂下头,忽又抬起,问道:“你伤好了吗?身上的毒不碍事了吗?”
凌允飞一笑,双手张开,让她看个仔细。
“你看我像个带伤之人吗?”
积压许久的心事总算放下来了,白雪棠如释重负,随即板起脸,冷冷道:
“你来做什么?夜探女子闺房,算什么正人君子!”
凌允飞笑道:“我本来就不是正人君子,你现在才知道吗?”
白雪棠一怔,忍不住笑了出来,随后端整面容,狠狠瞪了他一眼。
凌允飞神清气爽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不等她招呼,径自倒了杯茶水,大剌剌地喝了起来。
白雪棠矜持的站离他好远,明明为他平安无事的到来而欣喜,却又板起一张脸,冷冷的瞪着他。
“虽然在冥霄岛上大伙儿已放你一马,却不代表以后可以相安无事了。你明目张胆的闯进神武门,难道不怕被撞见吗?”
凌允飞嘻嘻一笑。“你不忍心我死在别人手里,不是吗?”见她似乎要发怒,赶忙接口:“你要亲自收拾我的,怎么可能把这差事丢给旁人?你要我可不肯呢,正所谓‘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风流’……”
白雪棠拉下脸,一掌朝他挥去。
凌允飞飞快的接住她的手,笑道:“怎么才一见面就要打人?”
白雪棠微一用力,挣脱不开,忍不住皱起眉毛,疑惑地打量他。“你的武功……”
凌允飞放开她的手,微微一笑。
白雪棠脸色一沉,冷冷道:“你练成了?”凌允飞笑而不语。
“这段时间你又害了多少人?”白雪棠瞪着他,恨恨道:“你永远不脱邪恶本性,难道真要如人们所说的十恶不赦吗?”
在还没见到他时,希望他练成神功,一旦见了他,忍不住又起捍卫正道的决心。这种邪魔歪道,真不该留在世上荼害世人。
凌允飞微笑道:“我本来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否则怎会练这冥霄九诀?”
白雪棠冷冷道:“既然你也承认了,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之前念在你有伤在身,三番两次的饶你性命。现在你无病无痛,我们谁也别客气了,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凌允飞避开她击来的第一掌,遥遥退开,皱眉道:“你非得一见面就拼个你死我活吗?我记得那日在冥霄岛上,你那盟主师兄曾说,只要我今后不再夺人内功,前事便一笔勾销,而你现在凭的是哪一条杀我?”
白雪棠停下身形,瞪着他道:“从那日之后,你当真没再伤人?”
凌允飞没好气的说:“那日之后,我今日还是第一次离开冥霄岛。一离开就迫不及待的来寻你,你说我还有那工夫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吗?”
白雪棠消脸一红,故意忽略他话中隐藏的情意。“这么说来,你已练成冥零九诀了?”
凌允飞笑了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那……那你……”白雪棠本想问他身上积存的毒是否已经消解,却又不愿显得太过关心。想了想,还是住口不问。
“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
“为什么不说?”凌允飞望着她,眼底柔情似水。“你分明就是在意我的,又何必每回见到我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敞开心扉真有那么难吗?你瞧我不是毫不隐藏的对你表示我的爱慕之意?你难道不该给点回应吗?”
白雪棠涨红脸,叱道:“你……你胡扯!我对你根本没有……你要我回应什么?”声音虚弱无力,似乎连自己也不相信自己所说的。
凌允飞微笑道:“你骗得了别人,难道也骗得了自己吗?你敢说这几个月来,你心里没有想着我?你如果对我没有情,方才见到我,又怎会一副又惊又喜的模样?你敢说你从来没有期待我的出现?你如果心里没有我,又何必数次对我手下留情?”
他愈说愈逼近她,终至几乎贴着她,唇几乎碰到她的脸,气息若有似无的喷在她脸上。而他的手,也不知何时揽着她的腰,正悄悄地收紧力道。白雪棠晕沉沉的,气息浅促的瞪着他,脑中一片混乱。他正低下头,而他的唇就快要碰到她的了……
忽然间,她猛然一掌拍向他胸口,而自己也被他反激而出的力道震得往后跌去,摔倒在墙角边。
凌允飞抚着胸口,唇角溢出血丝。他茫然的望着她,慢慢浮上一抹苦笑。幸好她无心杀他,否则在他毫无防备之下,这一掌势必夺去他的性命,而体内自然而然产生的反激力道,只怕也不会让她好受到哪里去。
“看来你果然是挺讨厌我的。”他苦涩的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