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丹若征了怔,不解的看着他。
“师哥,你怎么……”
凌允飞强压下内心的怒气,淡淡道:“你该玩够了吧,师哥替你善后不挺好的么?”
何丹若咬着唇,强笑道:“如此多谢师哥了。”挥挥手遣退身旁的奴仆。奴仆们如释重负的抬起七具尸身,片刻间走得一个不剩。
“明日叫人放火将这片竹林烧了。”染上血腥污秽的地方,他不会再要。
“为……为什么?”何丹若嗫嚅着。其实不必等到回答,她也知道自己犯了他的大忌。他一向不爱看那些中了她下的毒的人,或许是他厌恶这些下山滥的使毒招数,她不清楚。通常身负绝学的人,总将使毒当作旁门左道,或者师哥也开始自负了?
原以为师哥永远不敢得罪她,毕竟他的性命掌握在她手里。然而她似乎错了。虽然师哥还是待她彬彬有礼,眼神却总是那么疏离和厌恶。
凌允飞果然没有回答,因为答案显而易见。他将壶里的酒缓缓倒在地上,淡淡道:“明日我将启程到中原去。”
这壶酒也沾染了令人作呕的血腥之气。
何丹若一怔,“明日?离十五还有好些天呀。你才刚回来,怎么……”
凌允飞微微一笑,悠然道:“前几日我听到一个有趣的消息。”
“什么消息?”
凌允飞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
“听说那些个名门正派找了一名武功高手要除掉我,而这名高手还是个年轻女子。”
何丹若也被勾起兴致,扬眉笑道:“哦?果然挺有趣的。天底下还有谁是师哥你的对手?那些名门正派也太不自量力了吧。”说着,径自咯咯笑起来。
凌允飞微笑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种事也说不得准。或者当真有这样的高手也说不足。”何丹若忍不住笑变了腰。
“师哥,瞧你说这话时一副嗤之以鼻的模样,想必你心里也不信的吧?如果天底下还有人胜得过你,那冥霄九诀算什么?何苦拿性命开玩笑练这鬼东西!”
凌允飞微微一笑,淡然道:“江湖上传言沸沸扬扬,总有几分可信度。听说这名女子的武功连武林盟主东方恕也自认不敌,而武当无念道人已是其手下败将。”
“哦?”何丹若微微动容。“真有那么厉害?”
“或许……”凌允飞笑了笑。“总得眼见为凭。若这名女子当真有这等本事,不除去终将是心头大患。”
何丹若眨眨眼,笑道:“那么正好,师哥你这回就顺便捉她来练功,以她这么强的功力,肯定对你的冥霄九诀有莫大的助益;或者这回你便将神功练成了也说不定呢。”
“看来你挺担心我练不成这冥霄九诀似的。”凌允飞似笑非笑的望着她。何丹若征了怔,方想开口说些什么,凌允飞已纵身而起。
远远的,传来他清朗的笑声,“你就先准备好醉血酿等我回来吧!”
入夜的神武门依然不平静,虽然表面看来静寂无声,仿佛万籁皆已沉睡,然而也许在下一个转弯的假山之后,便有一名手持利器的巡夜人虎视耽助的准备对付贸然闯入的不速之客。
但这些对凌允飞而言,也只不过是如入无人之境一般的轻松。
他神妙的武功,即便在千军万马之中,也可轻易取得领帅的首级;即便在最敏锐的恶犬抑或野猫栖息之地,也可来去无声的取得它们爱逾生命的幼儿;如果他愿意,甚至可以毫不惊动任何人,到皇宫内苑夺取御林军守护之下皇帝的项上人头;又或者来去如风的夺走当今武学最盛的少林寺里、守卫甚严的藏经阁里的经书。
一个区区神武门,他丝毫不放在眼里。纵使当今武林所有高手齐聚在此,他仍然可以轻易的来去自如。
听闻那名江湖中人寄望甚深的女子便居住在神武门里;从未遇过敌手的他,忍不住勾起好奇心一探究竟。
离十五日还有好收天,今日夜探神武门,为的只是摸清那女子的底。他知道即使武林中人推派这名女子与他为敌,他们依然对他的行踪莫可奈何。如果他愿意,一辈子让这名女子找不他也不无可能,他只要在擒拿七名练功人选时避开她便成了,毕竟天下练武之人何其多,未必定要到神武门里挑选;然而他骨子里天生叛逆,愈是想找他的碴,他愈爱正面迎敌。
呵,如果这女子当真有那么点本事与他交战,只怕他还舍不得杀她哩。放眼天下已无敌手的他,可真是有说不出的寂寞。正所谓高处不胜寒,天下第一也不过意味着孤独而已。武功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没有敌手,正如精心料理的佳肴没有识味者品尝、细心描绘容颜的女子没有心上人赞赏。
这女子可不要让他失望才好呀。
神武门地广人稠,一时间要找这女子的居处也非易事。凌允飞微微皱眉,心念一转,轻飘飘的落在一名男子面前,朝倚者树干打盹的那人肩头拍了拍。
男子从恍惚中惊醒,直觉的手按剑柄,惺忪的睡眼茫然的左右张望。
“我在这里。”凌允飞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男子大惊,来不及呼喊出声,已被点了穴道。
凌允飞微微一笑。“莫慌,我只不过有些事请教你,如果你答应不喊叫,这就解了你的穴道,如何?”
男子拼命眨着眼,想点头,却动不了分毫。
“看来你是答应了。”凌允飞笑着解开他的穴道。
男子眼珠一转,右手方动了动,凌允飞已扬起眉毛。
“怎么,敬酒不吃吃罚酒?”
男子连忙垂手肃立,自忖不是他的对手,一时倒也不敢轻举妄动。
凌允飞满意的一笑。
“这才是,我一向不爱杀人,希望你别让我破了例。”
顿了顿,微笑问:“那个请来对付我的女子住在哪间房?”
见他不解,凌允飞又笑道:“我便是那个你们名门正派欲除之而后快的大魔头,每月十五,专门捉你们这些人中的七名使之内功全失的那人。”
男子大惊,张口想喊叫,凌允飞眼明手快的又点了他的穴道。
“咦?不太听话唷,恐怕你当真活得不耐烦了。”他笑道:“这么差的功夫,要我夺你内功倒是抬举你了,不如一刀杀了你来得痛快。”
只见男子瞠大一双恐惧的眼,若非被定住身形,恐怕早已软倒在地。
“现在愿意说了么?”凌允飞再度解开他的穴道。“那女子住哪?”
“在……在东苑的厢房……”男子全身颤抖不已,结结巴巴的说。
“劳烦带路。”凌允飞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风度翩翩地笑了笑。
男子一步一颤的领头走着,凌允飞在后头低声笑道:“可别搞鬼,若你胡乱带路,再不济,我也可以先杀了你,你最好相信我有这能耐。”
男子一颤,方才兴起引敌入瓮的念头马上消失无踪。
行过数条弯曲的花径,男子遥指一间清幽的别苑,颤声道:“就……就是那里……”他果然很识相,不但领着正确的路,还聪明的避过夜巡的人。
毕竟这大魔头的恶名昭彰,虽然不信自己遇到他有命生还,但博君一欢,或者还有几分活命的希望。
“多谢了。”凌允飞笑着再度制住他的穴道,低声在他耳边说:“我凌允飞也不是那种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至少还懂着‘择人而噬’。今天让你在我手底下活命,劳烦阁下到江湖上广为宣传,我凌某人可心慈手软得很,是你们一再错解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