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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页

 

  苏妄言看向门外,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老七见他面上淡淡的似乎不信,踟躇了一下,嘿嘿一笑,岔道:“不说这些。刚才说到哪儿了?”

  “君思天没亮就走了。”

  苏妄言见他神色局促,不好再问,顺势回答。

  “啊,是是,是说到这儿!”老七一拍大腿,道:“——这次只过了半年,君思便回来了,他回来的时候十分高兴,说是外面该做的事都做完了,觉得还是住在族里自在,以后也都不走了。这么多年了,我们也早就不把他当外人了,听他这么一说,大家也都觉得高兴。唉,没想到,没多久,就出了那件事!”

  老七往地上呸了一口,骂道:“那个人面兽心的畜生!真是猪狗不如!竟犯下欺师灭祖的滔天大罪!”

  苏妄言出生武林世家,素知欺师灭祖乃是武林第一大忌,此时听到“欺师灭祖”四个字,心头咯噔一下,就知道之所以吴钩血洗关连两家,一定就是因为此事了。

  果然老七道:“君思回来后,依然和老族长、吴钩住在山上。还不到一年,就出了事!平时每过一两天,吴钩或是老族长都会回族里一趟,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处理的事。那次,好几天他们都没有出现,长老怕会出事带了几个人上山查看,没想到,一进屋就看到老族长躺在地上,已是气绝多时了。地上扔着几把刀剑,像是打斗过,吴钩和君思都不见踪影。我们四处寻找,最后在一处悬崖边发现了君思的随身玉佩和吴钩被撕裂的衣角。当时,大家都以为他们是坠崖死了。我们一向自负家传刀法举世无敌,没想到前后两代高手都死得不明不白,四处查探是谁下的毒手,却一点线索也没有,一时人心惶惶。过了一阵子,吴钩却被一帮苗人送了回来,他虽然回来了,却也只知道饭菜有毒,他和老族长、君思都昏了,醒来的时候,自己中了一刀,身在崖下,幸好被路过的苗人救了。那时侯,连吴钩在内,所有人都被君思那个畜生瞒在谷里,以为他也遭了不测。吴钩从那以后更是沉默寡言,一年到头四处奔波,一心找出凶手帮他师父和师弟报仇,唉,他又怎么找得到呢?多少年光阴都是白白蹉跎啊!直到后来,一个族人在小镇的茶楼里和一个中原来的马贩言语间起了冲突,那马贩便随口吹嘘中原武林多么多么厉害,无意中提到岳州离鸿山庄的关城一把快刀当者无敌。那族人回来,当笑话说给众人听了,大家都笑起来,道:‘别的不敢说,若是快刀,天下便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就只有吴钩独自坐在一边闷声不响,像是若有所思的样子。没多久,吴钩就起程去了中原,再后来……唉,再后来,就听说了离鸿山庄的灭门惨案……到这时,我们才知道,原来关城就是君思、君思就是关城……我们竟被他骗了这么多年!”

  苏妄言听他一口气说完,背上已出了一层冷汗,喃喃道:“我只道关连两家二百多条人命死得不明不白,已是千古奇冤,真没想到,竟然案中有案……背后还有这么一个大秘密……”

  老七也是默然不语。

  半晌,苏妄言又问:“那吴钩呢?”

  老七摇摇头,叹道:“那以后就没人见过他了……”

  苏妄言一口气说完了,看向韦长歌。

  韦长歌眉头微紧,静静思索了半天,问:“然后呢?”

  苏妄言一摊手:“我看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便告辞回来,走到半路就接到你的飞鸽传书。”一顿,问:“你觉得如何?”

  韦长歌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沉吟道:“那老七的话,很有些问题……吴钩何以肯把君思学刀的事一力承担,又为何甘心蛰伏山野,把扬名立万的机会让给君思?——这些都是末节,我最想不通的,是君思为何弑师?”

  苏妄言点头道:“不错。我也觉得那老七有好些地方说得不清不楚,像是故意在隐瞒什么,不过这本来就是他们一族的机密,所以我也不好细问……”

  韦长歌笑道:“也罢,不管怎么样,总算是把吴钩的底细摸清了!”

  他站起来,负手走了几步,回身笑道:“还有三天,就是赌约到期的正日子了,我已经派人去请关无恙来此相见,希望到了那天,咱们可以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

  苏妄言微笑着转头看向窗外,细雨经风成雾,那依稀一抹的远黛青峦远远躲在其后,面目益发模糊。

  天地之大,人如飞鸟,一朝散失,再难寻觅。

  如若有心藏匿,又当如何?

  六 暗香浮动

  三月十八的正午,关无恙准时到了醉月楼。他手上依然拿着那个旧木箱,管云中也依然跟在他身旁。关无恙一上楼,先扫视了一周,目光最后定在韦长歌身上,冷冷道:“我没有看见吴钩。”

  韦长歌微微笑道:“何必着急,请先坐下慢慢说。”

  关无恙轻哼一声,坐下了。

  倒是管云中,一边落座,一边对韦长歌浅浅一笑,又向苏妄言道:“苏公子别来无恙。”

  苏妄言勉强拱了拱手,余光瞥见韦长歌正朝管云中报以微笑,忙轻轻一咳,道:“关兄倒来得准时。”

  关无恙又细细看了一遍四周,第二次道:“我没看见吴钩!”

  韦长歌听得苏妄言一声咳,早把眼光收回来了,此时正好接道:“你放心,在下这支手,暂时还没想要送人。”

  说完微微一笑。

  关无恙开口还是那句话:“我没看见吴钩?”——却是换了疑问的语气。

  韦长歌道:“无恙,你可还记得当日我们的赌约是怎么说的?”

  无恙立刻接道:“我说三个月内要你帮我找到吴钩的下落,否则我便要取走你的右手。”

  韦长歌一击掌道:“不错,你只要我帮你找到吴钩的下落,却没说过要我把吴钩带到你面前来。”

  关无恙一愣,道:“是,那——你已经找到他的下落了?”

  韦长歌略一顿,道:“可以这么说。”

  “什么意思?”

  韦长歌看了苏妄言一眼,对方也正向他看过来,心下都是一阵恻然。韦长歌道:“有一个人,她可以带你去见吴钩。”

  “是谁?”

  韦长歌看他半天,终于叹了口气,起身道:“你跟我来吧。”

  马车停在了一户院落前,朱门青瓦,高墙深院,门上一方匾额,龙飞凤舞地题着一个“金”字。

  无恙盯着大门看了半天,缓缓道:“你们带我来这里作什么?”

  韦长歌指着门上那个“金”字道:“这户人家姓金,是两江名门,豪富之家,这里是金家的别院。据说金夫人身体不好,常年住在这别院里休养。”

  无恙皱眉道:“我知道。”

  韦长歌笑道:“哦?原来你认识这里?”

  无恙道:“我当然认识——这是我家,我就是在这里长大的。”

  韦长歌静静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渐渐就淡了下去,他长长叹道:“无恙,你记住,人活在世上,实在艰难……不管是人,还是地方,当你说‘认识’两个字的时候,可千万要看清了到底是不是真的‘认识’……”

  无恙霍然回头道:“什么意思?”

  韦长歌也不答话,走到门前,抓住门环,用力扣了扣,朗声道:“天下堡韦长歌、洛阳苏妄言求见金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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