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要知道他不是不要她,那她就是他一辈子的妻。
怀里空荡荡的,像失去一些什么,萧子暮望着她全心信任他、爱慕他的眼眸,自知这双眼将难以在记忆中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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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天天过去,凤翎对萧子暮的依恋愈深,但她用尽力气隐藏,要让他走得轻松一些。
这一天,她踏遍了南山坞为他张罗远行的物品,之后到凤鸣号待了半晌,和阿大阿二说了些话,回到家后又东抹西擦,持续地忙碌至深夜,不给自己一点机会沉浸在离愁中。
分别的日子,就在明天。
「相公,这件氅衣你带在身边,我特地塞了棉絮,天冷时要记得穿。这把木篦子放在最上头,以后我不在,你得要自己梳头了。还有,这件长衫是新做的,是你最喜欢的颜色,京城里的人应该都穿得很体面吧?你穿起衫子,一定比他们更体面……」
萧子暮静静凝视着凤翎在月光映照下、难掩落寞的容颜,任她一个人叨叨絮絮不停——他明白,这是一种发泄。
「还有,这个四角方巾我也帮你搁进包袱里,还有你的文房四宝。哎,这个是治跌打损伤的药酒,另外,这个玉牌是我送你的,你每次都拿在手里把玩,也带着吧。我还准备了水袋,给你在路上装水喝……」
看着自己愈来愈大的包袱,萧子暮微喟一声,朝着她忙个不停的背影道:「翎儿,我不需要这么多东西。」
背影倏地僵住,清脆的说话声也戛然而止,凤翎的手停在半空中,再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她握紧了手,像在拼命忍耐,与背后窒然的沉默相持着。
深吸了一口气,她又开始说话,慢慢一项一项拿出包袱里的东西:「这玉牌你带在身边也没用,不如留着,包袱也轻一点。还有药酒应该也不需要,京城治跌打损伤的大夫,一定比咱们这儿灵光多了。这水袋……」
「翎儿。」萧子暮的声音再次止住她的动作,走到她身边,径自将包袱打包。「这样足够了,不必再添,也不必再减了。」
少了她的声音,室内又充斥着一股令人难忍的寂静。凤翎低着头不敢看他,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闷着声跑进内室,拿了一样东西又跑出来。
「相公,这样东西是你最珍视的,你……要带在身上吗?」她终究对上了他的眼。
萧子暮由她的注视中感受到浓浓的不舍、伪装的坚强,还有一种原因不明的心怯。瞧着她手里的东西,他淡然伸出手接过。「谢谢。」
谢谢?他的客气,撕裂了凤翎的心。
他果然……不会忘记这样东西……他最重视的东西……她发觉自己在发抖,为一个她明知的事实而颤动。
那是张玉云的画像。
什么伪装、什么掩饰全数破灭,她不能自己地扑进萧子暮怀里,比以往更用力地抱住他,泪水奔流在他胸怀之上。
萧子暮听到了她压低的呜咽,但这并非令他罩上一阵忧虑的主因,更重要的,他仿佛听到了她心碎的声音。
为他的离去而哭泣是不值得、不必要的啊……他多想这么告诉她,但最后他选择了沉默,让她在怀里泣诉。
在凤翎的心里,她的哭泣固然是为了他的离开,但她的心碎,却只是因为他接过画的一个简单动作——这等于正面承认他与张玉云的情感。
「呜……相公,我好舍不得啊……为什么我们一定要分开呢……」想问的话在凤翎的心里是藏不了太久的。她在他衣襟擦干了泪痕,额头抵着他胸膛,哽咽提出一个她一直害怕的问题:「虽然……虽然相公你娶我是不得已的,可是,可是你能不能老实告诉我,与我成亲,你后悔吗?」
缓缓摇头。他确实没有后悔过,正确的说,他做事的原则是寻求一个最快最有效的解决之道,会娶她,也是基于此理,而「后悔」这个词,从不存在于他的运筹帷幄之中。
他的回答安抚了她,凤翎抬起头,目光落在他手中的画轴之上,泪光晶莹闪烁如星,像是萧子暮之于她那么遥不可及。「相公,其实我好羡慕玉云姐,我知道你是从不画人像的,但玉云姐却能由你亲手为她画一幅像……以后,你闲暇的时候,只要简单几笔就好,你能不能也替我画一幅呢?」
这几乎是卑微的请求,萧子暮无法不答应,可是他很清楚,以后可能没这个机会了……
凤翎含泪凝望他,深深地、深深地将他的容貌刻在心上,而后,出于本能的,她伸出手环住他颈项,双唇慢慢地吻上他。
萧子暮伟岸的身驱骤然一震,怔在当场不能动弹。当她又继续住上吻,由他的脸颊到他的眼帘,萧子暮清楚地感受到心头的某种情感正在软化,这种情绪起伏已经大大腧越于他平时心境的波澜不兴,但他却狠不下心阻止她。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只知道这么做,能宣泄一点对他的思慕。即使他从头到尾没有一点响应,她就是无法不拥抱着他,汲取他的温暖。
心思各异的夜,还很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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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沥浙沥,滂沱大雨的天气,为离情依依的日子添了几许惆怅。
凤翎一早便拉着即将起程的萧子暮到凤鸣号里。今天店铺似乎只为他一人而开,两人到达之后,大门也随之合上,屋内的所有人都苦着一张脸,一部份是为了萧子暮的离去,另一部份,是他们都可预期凤翎将会有好一阵子的哀伤。
「相公,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到后头拿点东西给你带着上路。」凤翎将他拉到椅子上按下,然后快步地跑到厨房里。
屋子里静静的,只有众人的呼吸声稍微可闻,和门外雨声纷杂的大街形成强烈对比。蓦地一声长喟打破宁静,徐爷忧色重重地开了口:
「子暮,你找了个赴京赶考的理由,我们要怎么收尾啊?」
「我确实要赴科举。」萧子暮正色回复。「我没有骗过翎儿,所以你们也不必骗她,只要我说出口的事,都是真的。」
「考科举?就算乡试、会试、殿试一路顺利,考上状元也得花两三年呢!你要见朱棣不必这么大费周章吧?只要亮出招牌,他还不八人大轿抬你进宫?」
八人大轿?别届时来的是辆囚车就不错了。「我就是不想太招摇。借着正规管道入宫见朱棣,可免去他人疑虑,我做起事也比较容易。何况,我需要一年左右的时间找人,太快进宫就不方便找了,且找人的动作也不能太大,否则容易被朱榑发现。」
「找人?你要找谁?」这家伙连到了京师都忙个不停?
「我要找玉云姑娘。」他毫不隐瞒,他和她之间正大光明,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我想,依她的脾气,有很大的机会折回京师附近,而且她身边必定有一个相当重要的人,我要比朱棣或朱榑更早找到他们。」
「玉云?」徐爷看了众人一眼,所有人皆茫然摇头以对。「子暮,那玉云究竟和你有什么牵扯?你当初会到寨里来,好象也是为了找她?同样是寨里的人,抓我们和抓她不都一样,朱棣和朱榑为什么又非她不可?」
「这些事一言难尽,我……」他正要说到重点,凤翎的身影翩然回到厅内,大家很自然地停止这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