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脸色阴沉,老太太声音略缓,说:「你回去吧,凤儿说我在你心目中有很重要的地位,是无人能取代的,那么就请你表现一次给我看看吧!」
谭辰翮身躯一震,锐利的目光愈加严厉。「就是因为她的承诺,妳才将产权归还的吗?」
他希望能听到否定的答复,可是他失望了。
「不错,我一直觉得你太反骨,想用这点东西提醒你记得我是谁……但是凤儿让我明白人生苦短,所以我改变了主意,不想再跟自己过不去了。」
王大姑的口气里有许多感慨,可是谭辰翮没能听进去,他此刻的心里充满了失望和愤怒的情绪。
他双腿一夹马腹,和来时一样突兀地策马飞奔而去。
王大姑深思地看着他的背影,最后挥手让队伍继续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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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儿的好心情因为巧巧的来访而化为乌有。
幸好完成的新锦袍给了她不少安慰,她不愿去想谭辰翮与其他女人的关系,更不想让自己变成一个毫无理性的妒妇。
看着自己亲手缝制的冬衣,她又露出了笑容。
她没有按照当地人的习惯在黑色锦缎上加鲜艳的刺绣,而是在锦袍的领口、袖口和所有的边沿都以天然蚕丝为线,绣上了一对对可爱活泼的飞鸟,每对飞鸟之间还绣了花叶图案。银色绣花配黑色锦缎,再加金色暗纹,整件袍子显得十分精致素雅,又很稳重华丽,与城主的身份地位十分匹配。
「她在哪里?」
就在她收拾着散线布头时,一阵砰然作响的噪音伴着谭辰翮大声的问话传来。
哦,他来了!凤儿的心跳突然失序。
「夫人在厢房。」随着林伯的声音,沉重的脚步声往这里走来。
凤儿抱起锦袍往门口迎去。才走到一半,谭辰翮已经大步走进来了。
「辰翮,你来得正好,试试这件新衣服吧。」也许是习惯了他的冰冷,凤儿一点都没有注意到他脸上阴郁的表情,兴奋又羞怯地将那件袍子递给他。
可是她没有想到谭辰翮竟一把夺过那件凝聚着她无数心血的袍子,看都不看就在手里揉成一团攥着,鄙弃地说:「少来这套!我不稀罕!」
「你在说什么?」当看到她精心缝制的锦袍被他不当一回事地揉着,说话又阴阳怪气时,凤儿傻了,弄不懂自己又在什么地方惹他不高兴了。
「我说什么难道妳不知道吗?」谭辰翮的面色阴沉得如同深海中的礁石,语气冰冷得如同雪峰绝顶的冰霰,语言更毒得如同大黄蜂螫人的毒刺。
「我倒是真的低估了妳,忘了漂亮女人从来没有一个好东西!妳别以为施舍一点小恩小惠就能掌握我,更别以为送上妳娇媚的身子就能控制我!告诉妳,天下好女人没有,狐狸精有的是,妳的那点道行比起她们可是差远了,妳还是留着去魅惑其他男人吧!」
「狐狸精?」
再次听到这个侮辱人的词语,凤儿既生气又委屈,可是她不知道要如何去反驳他,更不知道要如何为自己辩护,只是茫然地看着他。
谭辰翮像只受伤被困的雄狮般,在小小的房间里来回踱着。
他突然站定在她的面前,阴沉沉地问:「几天前妳是不是去过紫竹院?」
凤儿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意思,只得点点头。
「妳对老巫婆承诺过什么吗?」谭辰翮的声音更加阴冷。
「没什么……」凤儿再次点点头。「而且,而且那……那是为你……」
「为我?!凭什么?凭什么妳要那么做?」不等听完,雄狮已然发怒了。
他将手中的锦袍猛地往地上一甩,厉声道:「妳与老巫婆做了什么交易?」
「你……没,我没有……」看着被他掷在地上的锦袍,凤儿彷佛心窝被打了一拳。面对他的步步进逼,她惊恐地连连后退,此刻的他与昨晚的他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这一个令她害怕,昨晚的那一个令她心折。
「收拾妳的东西!」暴怒的雄狮狂吼着,一脚踏上那件精美的袍子。
凤儿彷佛没有听到他的咆哮,她的心全落在他的脚下,那是她精心为他缝制的冬衣,那厚厚的锦缎是多么坚硬,为了缝制夹层,她的手被针扎了无数次,可是现在,他竟然狠心地用脚践踏着它!
彷佛看到自己的心血付之江水,凤儿的心好痛,她突然扑过去,双掌猛力推开他,尖叫道:「走开,你踩到它了!」
毫无防备的谭辰翮没想到她会大胆的出手,被她猛地一推,他重心不稳,顿时踉跄后退,庞大的身躯撞在门板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林伯闻声进来,赶紧扶住他。
「妳?妳居然敢对我动手?」谭辰翮难以置信地瞪着她,揉揉自己撞痛了的肩膀,不敢相信她竟有如此的胆量和力气!
「城主……」看到他怒气冲天的样子,林伯担心他会扑过去将夫人撕碎,急忙出声想劝导他,却被他一把推开。
「送她去幽梦楼!我不想再见到她!」说完,他挟带着勃勃怒气冲出了厢房。
凤儿抱起那件黑色缎面上已经印上一个大大泥脚印的袍子,心里涌起无尽的悲哀。过去给人做衣绣花,没有人不赞美她手艺好,感谢她好心肠的,可是今天,她精心制作的衣服竟被弃如鄙屣,她觉得好像是她的心被人践踏了。
她抚摸着那柔滑的料子,喃喃地说:「他不要!他不要!」
突然,她抓起针线堆里的剪刀,毫无犹豫地往锦袍剪去。
「不行啊,夫人!」林伯大声喊着,抓过那件锦袍。可是锋利的剪刀已经在精美的衣服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裂口。
「夫人……这么美的袍子,怎舍得?」林伯惋惜地抚摸着破裂的衣服,他知道夫人为了这件袍子付出了多少心血,他不明白城主为何如此对待善良的夫人,可是城主的脾气,又有谁能劝的了呢?
「走吧,林伯,带我去幽梦楼。」挥刀剪衣后,凤儿反倒冷静了。她看都不看那件袍子一眼,就往门外走去。
林伯赶紧放下袍子,问:「夫人不去收拾点东西吗?」
「不必了,这里没有我的东西。」凤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厢房。
林伯只好亦步亦趋地跟随在后。
一道燃烧着怒火与痛苦的眼睛注视着那道消瘦却极有尊严的身影,消失在谭家主屋的大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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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幽梦楼的那一瞬间,凤儿的尊严垮了,她身上的每根汗毛都竖了起来。
林伯在将她送达后,就无奈地匆匆回去了。
看着这个杂草丛生,空寂无人的楼宇,凤儿的心里充满惶恐。她不敢想象自己要怎么一个人留在这里!
她茫然地看着无人居住的小院,没想到自己嫁人没有多久便被休弃。
但凤儿对离开主屋,离开谭辰翮并没有太多抱怨,只是好想知道被休的女子是不是可以离开夫家?如果可以的话,她宁愿离开去找宋娘,与宋娘一起离开此地去找寻姊妹……
想到这里,她心里又有了一丝希望。
她跑到门边想出去找谭辰翮或姑婆问问,可是门是被从外面锁上的,再看看四周,她发现旁边还有一道小门,便赶紧跑过去用手推,可是那门依然是从另一头锁上,她根本就出不去。于是她明白,自己成了另一座院落的「囚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