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昊赤浅啜著凉酒,不冷不热的开口,「我不喜欢嘈杂的地方,这里环境清幽。」更重要的是隐密。
「噢,实在看不出来,我以为以你的品行会包下的是酒家青楼。」便可以坐拥美女。
「我好像闻到一股酸味?」他忍俊不禁,心情大好。
「爷,是酒坏了吗?」迟钝的王忠连忙叫掌柜的来。
「不用了,这酒酸得好,酸得够呛,哈哈哈……」他言外有意的瞟了眼正兀自闷声吃东西的金银芝。
「不吃了。」金银芝突然觉得胃口全失,不知为何,想到他可能有许多红粉知己,她心口就像挨了记闷棍。
她是怎么了?被这样怪异的心情影响著,她变得一点都不像自己。
「我出去走走,透透气。」推桌起身走出客栈。
自从跟朱昊赤离开热闹繁华的杭州城,她就变得很奇怪,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而朱昊赤那深不可测的黑瞳还老是瞬也不瞬的注视著她,灼热的视线像火炬般燃烧著她的背脊,害她全身不自在的发热,心跳也变得急促。她只好装傻,装作若无其事,毕竟,她若是质问他为何盯著她看,岂不昭告她也注意著他吗?
金银芝不著痕迹的回睨著正端坐桌边的朱昊赤,那粗犷冷硬的侧脸散发浓厚的阳刚气息,距离那么远,她却仍可以感觉到他身体散发出的热力,脑海中不经意的闪过那记炽热焚身的吻,她心脏卜通卜通狂跳不已。
她慌忙的收敛心神,装作神态自若,内心却懊恼不已。明明他长得不怎么样,为何她满脑子都是他?
「哈啾!」正在喝酒的朱昊赤打了个喷嚏。
走到客栈门边,金银芝伸个懒腰,不期然的一瞥,她看见路旁一个乞丐跟店小二起了争执。
「去去去,这里不是给你乞讨的地方。」
佝凄老人捧著破碗,「好心的大爷,拜托你别赶我,小老儿一家都靠我乞讨维生,求求你赏我一点银子……」
金银芝望著那衣衫褴褛的乞丐,灵光乍现,转身回到桌边,垂下螓首,神色黯然,哀伤的神情令人动容。
「怎么了?」瞧她哭丧著脸,朱昊赤整颗心都纠结在一起。
「外头有个老乞丐在乞讨,看起来好可怜。」眼眶泛红,她抽了抽气,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这也值得哭?「这给你。」一锭五两银落入她手中。
好大方!金银芝隐藏起眸底精光,破涕而笑,「噢,这给我,那我就不客气了。」收下一锭银,她再度往门外探看。
店小二仍不假辞色的恫吓著,「滚开,别在这妨碍我们做生意,再不走我可要拿扫帚赶人了。」
金银芝探出门口,老乞丐眼尖的看到她,立刻冲到她面前请求著,「好心的小姑娘,赏口饭吃,我给你磕头。」
金银芝看了他一眼,轻蹙眉黛,故作沉吟,「饭呀,好,我知道了。」既然不是讨银,那银子先收好。
敛财女不是当假的,银子落袋岂有掏出之理!
她转身再度回到桌边,换上幽怨凄楚的模样,掩面抽噎著,「呜呜,那个乞丐好可怜,都没有饭吃。」
「我不是给了你银子打赏吗?」该不会刚给的银子被她私吞了吧?朱昊赤无法不做此联想。
打从进了杭州城,杭州四千金爱哭千金女的声名便如雷贯耳,一个有钱的千金小姐,却嗜钱如命,只要哪有银子可捞就往哪跑,就连她爹也难逃被她敛财的命运,街坊邻居更是避之唯恐不及,就怕下一个轮到自己。
如果花点银子可以取悦她,他绝不吝惜,反正他拥有一座银山,要挖多少有多少,只是他想不通她为何那么爱银子呢?难道搜集银子是她的兴趣?
「可是他要我赏饭给他吃。」瞟了眼桌上几乎没什么动过的菜肴,金银芝绞扭著衣角,吞吞吐吐的低语。
「那你希望怎么帮他?」
她双眸一亮,指著满桌丰盛的菜肴,「不如我们把这些东西赏给他吧,反正我们也吃不了那么多。」
「爷,这是我们的午膳。」
「无妨,再叫掌柜的去准备就好。」
朱昊赤扬起手,目光深幽的注视她,金银芝不禁脸红心跳。
「那、那我去跟那位老乞丐说这好消息。」她狼狈的潮红爬上睑蛋,转身离去时脚步略显凌乱。
又来了!芒刺在背的感觉如影随形,金银芝故作从容,可心儿却不停的猛烈撞击著胸口。
第七章
「这里好热闹。」
旭日当头,湛蓝晴空下,清风徐徐。
这里是明州,扼杭州湾口,热闹程度不亚於杭州城,人车如织,贸易兴盛,即使过了午时,街道上依旧车水马龙。
金银芝这还是第一次离开杭州城,隐约可以嗅到湾口吹来带著咸味的海风,令人心旷神怡。
刚踏进这城镇,她就被鼎沸的小贩吆喝声给包围,夹道琳琅满目的货品让她眼花撩乱。
「我们来这做什么?」
「你能不能闭上你的嘴,既然要跟著我定就少说废话。」朱昊赤先是不耐烦的咆哮,再提高警觉的左顾右盼。
燠热的天气令他全身像爬满蚂蚁,这些日子以来他隐约察觉有人在暗处监视著他们,却不清楚对方底细。
根据可靠情报,杭州知府怕被人查到他贪污的罪证,所以没把那些贪污来的赈灾官银藏在自己的地盘,而是藏在出海口的明州,好伺机运出海口,官银到了海外便天高皇帝远,他们这群人就高枕无忧了。
因此只要找到那些官银,就可以将这帮乱臣贼子一网成擒,而据消息指出,这些官银目前还藏在这渡口的某个仓库。
金银芝噙咬著下唇,伫足不进。
「你干么?」她突然的安静反而让他无法适应。
「你不是叫我闭嘴,我当然就不开口。」金银芝口气不愠不火,但眸底盛满受伤的神色,双唇紧抿无限委屈样。
两道浓眉隆成一座小山,朱昊赤口气粗恶的道:「我讲的话你哪一次真的听进去,也只有你这蠢蛋才会把人的气话当真。」
「你看你又对我吼。」她扁起小嘴,明眸氤氲著泪光,我见犹怜的神情令人为之动容。
心口一拧,失昊赤口气不自觉的缓和下来,「你……我只是嗓门大了点,并没有……好好,我道歉。」
天降红雨了!王忠下巴几乎要掉到地上。他尊贵的主子居然对个身分卑微的蠢女人低头!
「我接受你的道歉。」金银芝重绽欢颜,不自觉的上前勾住他的铁臂,与他并肩而行。
这一幕更是让王忠惊讶得眼珠子都要暴凸出来,主子居然容许那低贱的女人对他动手动脚,还露出那副见鬼的乐在其中的愉悦表情。
金银芝望著手艺精湛的画糖人,「你看,这东西看起来好像很好吃。」栩栩如生的十二生肖让人看了垂涎三尺。
「你不是有钱?」这些日子,她从他这挖去不少银子,吃住穿喝都花他的,她完全没花到半毛。
「我的钱不是拿来花的,要存起来。」金银芝觑了觑面无表情的他,黯然神伤的垂下螓首。
「那花别人的就很理直气壮。」王忠嗤之以鼻的嘲弄。话声刚落,就见她眼眶泛红,豆大的泪珠在眼角滚动,他登时傻眼,还来不及张口补救,就收到主子射来的两道杀气,害他连忙缝上嘴不敢再放肆。
「算了,我们省一点,这一路上都花你的,万一害你没钱,流落街头变乞丐,我会过意不去。」金银芝垂首敛眉,松开他的手,百般委屈的模样扯痛朱昊赤的心弦,她放开他的举动更令他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