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蒙亮的清晨,空寂的林壑间响起一个甜软嗓音,不多时,只见两个身影,一前一后的出现在晨雾弥漫的山路上。
走在前头的冷燡,听到后头的小人儿已经走得气喘吁吁,却依旧头也不回的跨著俐落的步伐,只轻描淡写丢出一句。
「快了!」
「可是——哎,等等我啊!」南宫羽才稍微停下脚步喘口气,却见那抹修长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小路另一头。
深怕慢了一步,就会被丢在这荒山野地,她提起裙摆又急忙追上前去。
这哪像是带她出来玩嘛?!南宫羽边追著那双长腿,边抹去额上沁出的香汗,不禁暗自犯起嘀咕。
事实上,从她一大早穿戴整齐,坐在大厅里等他出现后,他就始终是这副不言不笑的态度,一张板起的脸,冷硬得简直可以冻死人了。
上山的这一路来,他更像是存心折腾她似的,净带著她往小路走,累得她眼冒金星不说,连甚么巨蟒猛兽也没见到半只。
这座山果然如她所想像,奇岩怪石、丘壑成林,确实颇为新奇好玩,但冷燡走得那么快,她根本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了,哪有功夫去欣赏?
「冷燡,走慢一点嘛!」
南宫羽拼命想追上他的脚步,边气喘吁吁的喊著。
刚跨过一条小河沟,南宫羽急著找寻他的方向,才一个闪神小脚就蓦然踩空,她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尖叫,整个身子已摔了个四脚朝天。
「唉哟——」顾不得甚么文雅,她疼得抱著脚就连声呻吟起来。
听著后头蓦然传来的呻吟,冷燡无动于衷的迳自往前走,直到一个念头闪过脑海,他终于还是停下了脚步。
他几乎忘了,虽然她生性活泼好动,但毕竟是自小被呵护娇宠惯的千金小姐,怎耐得住山路颠簸?!转头看著坐在地上,苦著张小脸哇哇大叫的南宫羽,突然间像是看到了当年才十一岁,终日缠著他,要他陪她上山抓知了的小女娃。
心底那道用仇恨筑起的墙,在这一瞬间竟然坍塌了一个缺口。
「起来吧!」
坐在地上的南宫羽,捧著隐隐作疼的脚踝呻吟著,冷不防一只大掌却突然出现在眼前。
她仰起小脸,只见面无表情的他,正朝她伸出手。
长这么大还跌成这个样子,南宫羽有些难为情的将小手放进他的大掌里,摇摇晃晃的任由他将她拉起身。
「我没事——」
南宫羽尴尬的笑了笑,孰料人都还没站稳,他却突然松手,害她差点又摔了个四脚朝天。
当然!他怎么能忘了,她可是南宫驿的女儿,自有一套绝处逢生的本领。
气愤起自己的心软,冷燡一张俊脸更显冷凝了。
「你怎么了?」发现他陡然沉下的神色,南宫羽不免一头雾水。
「没有!」他背过身不愿正视她。
「有!」南宫羽绕到他跟前,固执的非讨个答案不可。
望著她蛮倔的小脸,冷燡停顿三秒,而后遽然转身继续前行。
南宫羽愕然瞪著他硕长的身影,一时回不过神来。
自从来到这里以后,他就变得好奇怪,情绪喜怒无常,实在让人捉摸不定。
只是她的脑子实在无法思考这么多,又如此复杂的问题。
南宫羽望著他的背影,又是摇头又是蹙眉,就是理不出个头绪来。
等她好不容易回过神,才发现冷燡人早就不知走到哪儿去了。
「喂——等等我啊!」
她跛著还隐隐作痛的脚,急忙往前追赶。
但才短短一眨眼的功夫,原本在前头的冷燡,却突然失去了踪影。
南宫羽边跑边四下高声唤著,却发现偌大的谷壑间,连半个人影也没有,只隐隐回荡著她的声音。
怎么会这样?难道——她迷路了?南宫羽环视著一片死寂的山谷,以及阵阵袭来的冷意,只觉得鸡皮疙瘩阵阵往身上窜。
「冷燡,你在哪儿?喂—」
隐匿在山壁间的冷燡,听著不远处传来的焦急叫唤,嘴边不禁勾起冷笑。
自小习武的他,要摆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实在是易如反掌。
望著午后又逐渐漫起的冷雾,冷燡带著股报复的快意,毫不犹豫的转过身,绕路独自下山,回到了冷家庄。
一见主子回到庄里,一早目送王子跟南宫姑娘出门的守门家丁,狐疑的往他后面探著,却只见到主子挂在嘴边那抹罕见的笑容。
面对一干下人疑惑的眼神,冷燡知道他们在想些甚么,却没有多解释。
一想到此刻,南宫羽正在大雾弥漫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山上,惊怕哭泣著四处寻他,他不禁有种报复的快感。
所谓的「大快人心」,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把庄门关上!」他快意的吩咐一声,俐落转身步入院里。
南宫羽那丫头,肯定是短时间之内没法回来了!
第二章
大雾逐渐散去,傍晚的天际,现出一抹罕见的夕阳余晖。
早已换了身衣裳,正好整以暇坐在房间里的冷燡,一如往常的手捧木剑,小心轻抚著。
不知怎么的,今天木剑看起来格外光亮,像是感应到了甚么似的,透著股润亮的奇异光泽。
「爹,您也感到欣慰了是不?」他抚著剑身,喃喃低语道。
现在的南宫羽,怕是早已惊怕无助得不知如何是好了吧?就像当年他们母子顿失依靠的处境一样。
那深刻的痛与恨,叫他一辈子也忘不了。
强自压下心头陡然冒起「无辜」这个字眼,他告诉自己,这一切全是南宫家欠他的,他不需要为谁感到抱歉。
正在冥想间,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阵骚动,还没来得及听清楚,门外在喧嚷著甚么,大门就突然被人推开,一抹纤细的身影,宛如急惊风似的冲了进来。
「冷燡!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看著意外出现在眼前的身影,冷燡惊讶的遽然弹立起身。
她竟然自己回来了?冷燡寒著脸眯眼打量她。
只见她一袭上好的衣裳残破不堪,发髻凌乱,脸上还沾著脏污,身上还有著不少的擦伤,模样看来像是历经了好一番磨难。
原本他是打算把她丢个一夜,好生吓吓她,没想到这丫头竟能自己回来。
只见她眨著双晶亮的大眼,惊喜的神态宛如一个寻到宝的小女孩,丝毫没有历经惊吓后的惊恐。
「你见到了甚么?」冷燡望著她,眸底却全无一丝温度。
「我看到一条足足有我手臂这么粗的巨蟒耶,还有一只毛色漂亮得不得了的花斑山豹,站起来足足有半人高哪!」南宫羽张开双臂,表情生动的比划著。
巨蟒跟山豹?冷燡钜细靡遗的审视著她的表情,想找出说谎的蛛丝马迹,却只看到她眸底闪闪发亮的光采。
他撇了下嘴,算是勉强相信了她的说诃。
「你的衣裳跟伤又是怎么回事?」
「啊?」
南宫羽楞了下,低头看了眼残破的衣裳,像是经他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自己的一身狼狈。
「喔,这个啊——」南宫羽顽皮的吐了下舌头,不好意思笑了笑。「因为我一时好奇,想靠近花豹看个仔细,谁知却激怒了它,被它一路追下山,最后还滑了脚滚下山坡,所以才会弄成这个样子。」
可以想像当时是如何惊险的情况,伹她的表情却是一派轻松,活像只是出门摔了一跤似的。
「你又是如何知道怎么回来的?」他怀疑的眯起眸。
那山路连他都得走上两回才记住,她却轻而易举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