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太好意思吧?”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叫做不打不相识,更是标准的其争也君子的运动家精神!”莫凡毅含笑补充着,“除非,你仍然记恨于我。”
习烈一愕,然后,他既佩服又心折地撇撇唇笑了,“好吧!我愿赌服输,甘拜下风,从善如流!不过……”他眨眨眼,打趣地恭维道:“老师,我真的很佩服你收放自如、运用巧妙的心理策略,说真格的,你除了刑法、恋爱学高人一等之外,你的‘心理学‘更是高杆得教人自叹弗如!”
莫凡毅却之不恭地微扬了一下眉毛,“谢谢,我只不过稍稍懂得兵家以退为进的皮毛技略而已。”
“是吗?这些‘皮毛’却把我打得兵败如山倒,尊严从此扫地了。”
“是吗?欢迎你重新站起来向我报仇雪恨!”莫凡毅笑着拍拍他的肩头。
“算了,我还是保留点实力跟你拼啤酒好了。”他顿了顿,狐疑地多看了他一眼,“莫老师,你不会连酒量也高人一等吧?”
“还好啦!大概比诗仙李白好一点,因为……我还不知道该怎样从水中捞月而不会溺水灭顶!”
他幽默风趣的言语逗笑了习烈,然后,他和莫凡毅搭肩勾背地离开了室内运动场。
一场由敌意和心结开始的桌球比赛就此化干戈为玉帛。
莫凡毅欣慰而满足地知道自己又赢回了习烈的友谊。
夏筠柔一直想把外套拿去还给莫凡毅,但踌躇又近乡情怯的她,并不想屈居下风,让莫凡毅以为她已坠入他洒下的情网中。
于是,这件事就一直搁下来了。
而令所有莘莘学子为之雀跃期待的暑假终于来临了。
夏筠柔因有实习课,所以没有回桃园龙潭陪妈妈度假。
除了在少年法庭做实习观护人外,她也利用空暇时间在阳光文教基金会担任义工。
透过亲身参与,她希望贡献更多的能力帮助所有颜面伤残都走出被火纹身的阴霾,在寒风陡峭的冰崖中展现生命的欢颜!
这天下午,当她利用实习的空档走进阳光文教基金会的办公室时,一位和她私交不错的女性职工,也是个颜面伤残都的沈君瑜即刻从她的办公桌里抬起头来,对她露出虽不美丽、却格外温暖动人的一笑。
夏筠柔也对她微笑答礼,望着陈列在她桌上那一叠林林总总、为数可观的邮政划拨单,“又在给捐款者开收据啊!”她笑容可掬地问道。
“对啊!这个月的捐款特别多,可见,这个现实的社会虽然讲求的是功利、效率,但,有爱心的人还是不少。”
“的确,毕竟人心都是肉做的,能够真正对于别人的不幸袖手旁观、麻木不仁的人并不多,愿意散播爱心、散播温情的人还是比比皆是!”夏筠柔颇有同感地接口道。
“这倒真的,就拿我手中的这个长期的捐款都彭钧达教授来说好了,他本身也是颜面灼伤的不幸者,虽然,他已经过世了,但,他的捐款却一直未曾中断过,可见,有人受到他的精神感召,一直替他遗爱在人间!”
夏筠柔心头一震,脸色微微变了,但,满腹疑云的她来不及开口追根究底,沈君瑜又意犹未尽笑着补充,“更妙的是,这笔款项本来是自美国纽约汇来的,这四个月来却又从台北寄来,可见,这个用彭教授名义捐款的慈善家这阵子一定住到台北来了。”
纽约?夏筠柔的心情突然陷于一阵冷暖交集而恍然抓不出头绪的迷雾中。
“君瑜,你有他的住址和电话吗?”她声音是发颤而紧绷的。
“有啊!虽然他为善为欲人知,但,他还是留下了电话和住址,让我们寄活动资料和免费赠阅的杂志给他。”
“我可以看看他的住址吗?”
沈君瑜的好奇心被夏筠柔奇特怪异的神色撩了出来,“怎么?莫非……你认识这位‘藏镜人’?”
夏筠柔按捺下满腔激动的情绪,故作镇定,轻描淡写地说:
“很难说,我只是……有点怀疑他是某个我认识的人而已,因为,彭钧达教授曾经是我的……好朋友。”
沈君瑜立刻露出了解而颖会的笑容,“喏,这是他的电话和住址。”她爽快明朗地递给夏筠柔看。
夏筠柔暗暗记下电话号码和住址,接着,不动声色地露出了若无其事的浅笑,“哦,他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朋友,我想我大概是弄错了吧!”
而在阳光文教基金会强颜欢笑了三个钟头之后,夏筠柔一离开办公室,立刻在统一超级商店的骑楼下,握着公共电话的听筒,拨给那个令她心神不宁了一个下午的“慈善家”。
当听筒那端传来莫凡毅低沉动人的男性嗓音时,她的心跳立刻停顿了,听筒差点从手中跌落。
“喂!我是莫凡毅,请问哪位找?”
震动过后,理智和怒气再也无法克制地重新回到她紧绷的身上,她像避开毒蛇猛兽似地重重甩上电话。
然后,她跳上计程车,寒着脸吩咐计程车司机冲向公馆。
这一次,她一定要弄清楚莫凡毅和彭钧达的关系!她语音咄咄地告诉自己。
莫凡毅正待在他的书房里批改学生期末考的试卷。
听到门铃声,他漫不经心地起身,懒洋洋地拉开门扉,看到站在门外的竟是那位令他魂萦梦系,辗转在刺骨相思和男性尊严之门缝里饱尝折磨的夏筠柔,他不禁喜出望外,用一对惊喜、眩惑而怀疑的眼眸迎接着她,完全忽略了凝聚在她眼中的不满和质疑。
夏筠柔并没有给他继续陶醉的机会,门一合上,她就直勾勾地逼问到他面前来,“告诉我,你到底是何方神圣?你为什么要到彭钧达的坟前祭拜?又为什么要用他的名义捐款给阳光文教基金会?”
面对她咄咄逼人、来势汹汹的质问,莫凡毅浓眉深锁,眼底闪过了一阵复杂的痛楚,似乎陷于激烈的天人争战之中。
“说啊!你和彭钧达到底是什么关系?”夏筠柔寒声节节逼近他,“我今天若不得到答案,我是不会离开的!”她斩钉截铁地说。
“我不介意你留下来夜宿,这是我梦寐以求的!”莫凡毅居然敢笑吟吟地吃她豆腐。
夏筠柔的脸涨红了,“你不要给我耍嘴皮子企图转移话题!反正……你一定要给我一人答案!你赖不掉的!”
莫凡毅仍是笑嘻嘻的,他不置可否地撇撇唇,“你这个学社会工作的人,怎么一点女性的温柔和爱心都没有,开口闭嘴充满了威胁的气势,以你严刑逼供的长才实在应该发挥在打击犯罪、敬肃治安的警政事务上,用来对待那些再多的关爱仍显不够的弱势团体,你不觉得于心不忍、大材小用吗?”
“你!”夏筠柔被他挖苦得脸色一阵白一阵青的。
“好吧!别发这么大的火,我告诉你,我是谁,还有我跟彭钧达的关系。”他脸上的笑意敛去了,表情变得非常凝重,似乎这是一件令他极难启齿的痛处。
而夏筠柔的心却莫名地紧缩了,她突然有种既期盼又怕受伤害的矛盾情怀,好象即将从莫凡毅嘴里出口的“真相”会带给她莫大的伤害似的。
但,她仍强迫自己提起精神,用眼神无言地催迫着莫凡毅。
莫凡毅吞咽了一口艰涩的口水,摇摇头,白着脸,一字一句地慢声说道:
“我是……那个被彭钧达舍命救起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