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中传出韫恬低沉的声音,王康立即止步不敢跨进去。
绛彩缓缓调整急乱的气息,不安地走进暖阁,看见百凤贝勒早已坐在暖炕前检查韫恬的伤势了。
“把殿门关上。”
她听见韫恬淡淡的吩咐,转身轻轻关上殿门。
“幸好没有伤及筋骨,否则以后就很难提笔写字了。”百凤小心谨慎地替韫恬敷上止血药粉。
“药布别缠得太明显,免得让人发现。”韫恬将受伤的右手摊放在炕桌上,药粉在伤口上引起的刺痛令他微微蹙起双眉。
“皇上,宫里耳目众多,要不被发现是何等困难的事。”百凤从容不迫地缠著药布。
淡淡的馨香悄悄袭来,韫恬知道绛彩靠过来了,一脸惶然担忧地瞅著他,双手不安地在心口扭绞著。
“这且先不管,你把药箱留下,以后就让绛彩替朕上药。”他凝视著绛彩忧愁的容颜,薄唇漾起淡淡笑意。
“皇上还信得过她?”百凤回眸狠睇她一眼。
“你们不必担心,也不可为难她,她杀不了朕的。”韫恬醇厚悦耳的低吟撩起绛彩脸上的红晕,羞窘的红潮迅速蔓延到耳根。
百凤锐利的双瞳测透了绛彩俏脸生晕的直接反应,看来这丫头报仇不成,反倒爱上皇上了。
如果事情发展成这样,他们自然不用多虑了,但是在绛彩进宫的背后一定还有其他阴谋。
“皇上,当初领绛彩进宫的人是荣公公,慈宁宫那边不能不防。”他沉声说道。
“这个朕知道。”韫恬支颐深思。“若是让慈宁宫那边知道绛彩行剌肤失败的消息,皇太后必然饶不了绛彩。”
绛彩浑身的血液瞬时冻住,猛然意识到自己已卷入一个复杂的漩涡中,抽身不得了。
韫恬从背靠著的明黄绣垫后取出沾染著血渍的匕首,放在炕桌上,往前推给百凤。
“等会儿你出宫时,替朕将这把匕首,还有隔间白云铜盆上的铜壶,悄悄带出宫去处理掉。”
百凤震愕地盯视著这把行刺韫恬的凶刀,心中不禁一悚,无法想像万一当时绛彩得手了,此时会是什么景况?
更令他难以想像的是,韫恬明明早巳得知她的意图,却仍然放手让她亲近自己,拿自己当肉靶,就为了消解她心中的恨意。
果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吗?
“皇上,您是一国之君,为了这个小丫头冒这么大的风险,实在是……”知道韫恬极喜爱绛彩,百凤硬生生把“不值得”三个字吞了回去。
韫恬笑了笑,一迳望著眸中闪动异样流光的绛彩。
“万一慈宁宫那边有了动静……”他悠然翻转著缠妥药布的右掌,做著尝试提笔的动作。“朕命你们四大贝勒务必竭力保护绛彩的安全。”
百凤微讶,要他们四大贝勒保护一个小丫头的安全,这也未免太大材小用了一点吧?更何况他对这个看起来不够精明冷静,空长一颗漂亮脑袋却有勇无谋的小丫头,实在没甚好感。
“不愿意吗?”韫恬斜睨他一眼。
“臣怎敢不愿意。”他无奈耸肩,咬牙说著违心话。
“那就好。”认恬浅浅一笑。
绛彩迷茫地深瞅地面,万没想到局面会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旦她靠向元羲帝,就是与慈宁宫敌对了。
她背叛了皇太后,皇太后怎会放过她?
第六章
“皇帝整整三日未出养心殿一步?”皇太后斜卧在炕上,目光阴沈地望著殿顶藻井。
“是。”荣公公低声答道。
“知道是什么原因吗?”韫恬整整三天未到慈宁宫向她请安,她就已觉得不对劲了,想不到他竟然连养心殿也不曾离开过。
“奴才不知,只探出皇上每日依旧召见军机处大臣,也例常传膳,不过无论是召见臣工或进膳都只在东暖阁里。”
“这事太古怪了,得去查清楚。”皇太后疑惑地暗忖,这韫恬,究竟在玩什 把戏?
“奴才查过太医院,皇上没有传御医也没有用药。”荣公公忐忑不安地回报。
“后宫各院有没有传出奇怪的话?”韫恬六个嫔妃身边都有她安的眼线,稍有动静都逃不过她的侦查。
“皇上已有六日未曾召幸嫔妃,不过敬事房承幸簿上却在三日前就记上了绛彩的名字。”
“皇上临幸了绛彩?”皇太后微挑起眉。
“看起来像是。”荣公公吞咽著口水,小心翼翼地接著说:“奇的是,绛彩的名字只记了承幸时辰,却未记上离开寝宫的时辰。”
“难不成绛彩整整三日未曾离开过皇帝寝宫?”她的眸心闪过一道寒光。
“正是,奴才今天派人去养心殿想探一探绛彩的口风,才知道绛彩一刻也未曾离开过皇上寝宫,皇上整整三日都是绛彩一个人在侍候著,听皇上身边的近侍太监说,皇上吩咐除了递牌子请见的大臣和皇上传旨要见的人以外,其余一概不准任何人进入,就连王总管也进去不得。”
“照此情况绛彩早应得手了,却为何没有?”皇太后捏紧的拳头上浮著紧绷的青筋。
“奴才怕……绛彩已被皇上识破了。”荣公公心底传上一阵恶寒。
“就算皇上识破了,要打要杀也都该有动静才对。”她不知道韫恬究竟在玩什么花样。
“会不会……绛彩倒向皇上那边了……”荣公公心中恶寒更甚。
皇太后阴狠地哼笑著。
“果真如此,我会让她知道背叛我的下场。”
“皇上整整三天没有离开过寝宫?”萨尔特之女颖贵妃诧异地低呼。
把这消息带来延禧宫的是忻贵妃。
“还有更奇怪的事,你不知道这三天是谁在陪著皇上?”她焦虑不安地望著颖贵妃。
“谁?”
“一个叫绛彩的小宫女。”忻贵妃不屑地轻哼。
“啊,我知道。”颖贵妃想了起来。“是那个在观戏楼时皇上向太后讨去的小宫女。”
“就是她。”忻贵妃咬著牙恨恨地说。“养心殿太监们都在盛传,皇上将她留在寝宫里整整宠幸了三日夜,一刻都不放她出来。”
“是真的?”颖贵妃脸色唰地变白。
“皇上待咱们几个可曾这样过?”忻贵妃秀美的脸上难掩醋意。
颖贵妃呆住了,在她们六位嫔妃中,自幼饱读诗书的忻贵妃是最为温和娴雅的,连她都不得不为此事焦躁,可见得皇上对那个小宫女确实非同一般了。
她不禁冷然一颤。
“咱们几个不曾争风吃醋过,全是因为皇上对待咱们总是力求公平,赏赐之物必然人人都有,宠幸也不会你多我寡,可为何突然对一个小宫女另眼相待起来?”忻贵妃忧心忡仲地说。
“宁贵妃想在皇上寝宫留宿一夜,皇上说她讨这个赏太过失仪,可是绛彩那个小宫女却为何可以独占皇上三昼夜?”颖贵妃接口说。
“我只怕皇上的心已被那小宫女给拐走了呀!”
忻贵妃的忧惧给颖贵妃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那可怎么好?”听见皇上的心就要被一个女人霸占了去,她再也无法冷静了。“仪贵妃她们知道这件事了吗?”
“知道,仪贵妃一听说这个消息,便当场撂了狠话,说皇上要真专宠起绛彩那个小宫女,她绝不会放过她。”忻贵妃柳眉深蹙,忧心一场争宠夺爱的戏码就要拉开序幕了。
颖贵妃深深吸气,看样子每个人的醋坛子都被那个叫绛彩的小宫女给打翻了。
“我们得想法子请见皇上一面。”
“皇上已经下令了,除了递牌子请见的官员,其他人一概不见,就连王总管也难以见著皇上的面。”忻贵妃叹口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