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想见,石槐从那时起便再也逃不过被那些药物摧残之苦。
那天在柳峰山上,他说什么也不肯喝下那瓶药汁,但他万万没想到会因此害了一位素昧平生的小姑娘。
「失心水!那是什么东西?」石槐紧揪着他的衣襟问。
生性软弱的陆丰涛吓得又说:「会失心、失智的水。」
「就是说喝了之后很可能变成傻瓜,痴人?」
「对。」他点点头。
「可有解药?」和陆丰涛耗在这里那么久,除了要逼问出真相,最主要的就是想得到解药,好让幼幼恢复。
「没有。」
「什么?」他拽着陆丰涛的手劲儿更加重了几分。
「真……真的没有,就算你勒死我也一样……咳……咳咳……」陆丰涛险些被石槐的怒焰给烧死。
「天!没解药……真的没解药……」石槐沮丧地握紧拳,锐利的眼光突地射向陆丰涛,「现在就制药,快!」
「太迟了,任何解药都必须以原药物的药引作为基本原料,而那种草药早在五年前就已不再生长。」陆丰涛摇头道。
「还有其他法子吗?」他可不愿就这么放弃。
「是有,可是很难。」
「说--」石槐不许他打马虎眼。
「就是真情,如果那失心人可以因为爱上一个人而动了心、有了心,他的病就会慢慢痊愈……不过要让一个无心之人知道如何爱人,真的太难了!」陆丰涛望着石槐,「既然你当时没有喝那药汁,又为什么要问这么多?为什么?」
「因为有人替我受害。」丢下这话,石槐便冲出柴房,临走时丢下一句,「给他饭吃。」
「是。」阿奇也不懂为何寨主有这么大的反应。
石槐加快脚步回到寝居,原以为他会看见早已睡着的幼幼,可没想到他所看见的是她聚精会神坐在窗边看书的认真模样。
他徐步走近幼幼,坐在她身畔,发出一阵声响,但她竟然没听见,视线直在书上一张张缱绻情深的图片上流转着。
蓦地,石槐才想起,这本书不是他上个月从一位弟兄房里没收的吗?他认为男人看这种坊间情惑小说,只会变得软弱无用、多愁善感,但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被幼幼给翻着了!
「幼幼……幼幼……」他轻摇了下她的肩。
「哦!坏,你来了!」她开心地咧开嘴,「我喜欢看这本书,送我好吗?」
「当然可以。」她爱看书是再好不过。
「还有,有好些字我都下记得……嗯……因为不认得的太多,我只好一个个圈起来,你慢慢教我好不好?」她眼底满是希冀的光影。
「我一定教妳。」石槐深邃的眸直勾勾地望着她。
「哇!那太好了。」她开心又雀跃地站起身,「坏,我一定会好好学……不会让你失望。」
「我相信妳做得到。」他坚实有力的臂膀紧紧拥着她。
「坏,我好喜欢你……你是不是也喜欢我?」幼幼把玩着他襟口的两枚盘扣,娇滴滴地问着。
「不喜欢怎会娶妳?」
「大姊说是她逼你的。」幼幼皱着眉,说也奇怪,记得大姊跟她说这话时,她根本不懂意思,但现在却有点闷闷的。
「她怎么连这种话都告诉妳!」这个芊芊,平时看似聪明,怎么做起事来老是少根筋?
「别怪她,她这么做是为我好,她常说要我用心点,好好经营我们的感情,这样你就不会跑了。」她柔柔地偎在他胸前说道。
石槐心头一热,曾几何时,连话都听不懂的她也会安慰他、替芊芊说话,还能够将话语表达得如此完整。该不会真如陆丰涛所言,她动了情、有了心,心里放进了一个他吧?
「幼幼,我不会跑,向妳承诺永远不跑。」他感动地拍拍她的小脸颊,「记着这句话,可别胡思乱想了。」
「好,我不再乱想,现在你可以教我念书了吧?」她把书摊在他面前。
「不先休息一下?」这时间可是她平常午睡的时间。
「不想休息。」她倒是很执着。
「好吧!那我教妳。」石槐递给幼幼一枝毛笔,「从现在起妳非但要学识字,还得学写字。」
「我……我学得会吗?」她有丝踌躇。
「一定可以。」
在他的笑容保证下,幼幼突然对自己有了信心。「好,我会努力学写字,但如果太丑的话,你不能笑我喔!」
第五章
一个月过去了,幼幼现在已经可以完整地抄好一首诗词,这字……虽然差强人意,但是那努力的决心却足以让所有人感动。
虽然石槐非常忙,每天有处理不完的事务,但他还是会拨空教幼幼习字、识字,见她这么有兴趣,再忙再累他也甘之如饴。
「玉炉香,红蜡泪,偏照画堂秋思。眉翠薄,鬓云残,夜长衾枕寒。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幼幼拿着诗册,一句句念着,最后还感伤得落下泪。
「幼幼,妳怎么了?」坐在书案前边看书边听她念诗的石槐被她突如其来的抽泣声给弄拧了心。
「这首诗的感觉好凄凉喔!」她抬眼望着他,「坏,我不想跟你分开。」她已经稍能体会这诗词中的意思了。
他浓眉一扬,「我怎么可能会跟妳分开?何况妳一定不知道自己进步多少了,有位像妳这么勤奋的妻子,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幼幼闻言忍不住笑了。「真的,你不是在逗我开心?」
「怎么会呢?」石槐合上帐本,「等下我要和小三头儿到山下采买些东西,因为这次需要的东西数量庞大,就不带妳去了。」
「好,那我一个人待在屋里。」她已经不像刚嫁来无天山时,那么容易无理取闹、不分轻重。
「这才听话。」他轻拍她的小脸,「那我走了。」
「路上小心。对了,我要糖葫芦。」她最爱吃的零食就是它了,每次石槐下山总会买一堆回来,好让她甜甜嘴。
「放心,我绝不会忘了。」石槐扶住幼幼的双肩,在她迷人的檀唇上印上一吻,这才旋身离开。
幼幼目送他离开后,又翻开诗册,突然看见一首关于「桃花」的诗,猛地想起了桃花园。
犹记得上回在桃花园看见的那幅画上也有一首诗词,可她忘了是哪一首了,一时兴起,她偷偷溜了过去,发现石槐并未上锁,这才推门而入。徐步走进竹屋,她又一次被画中那美女给吸引了目光,好美……真的好美……
再看向那首诗词,它写着:
相思长相思,相思无限极。
相思苦相思,相思损容色。
容色真可惜,相思不可彻。
日日长相思,相思肠断绝。
肠断绝,泪还续,闲人莫作相思曲。
「这词好像在哪儿看过……」她拚命想着,可怎都想不起来,赶紧拿出手中的诗册翻了翻,没错,就是这首--陈羽的长相思。
再看向落款,清清楚楚的「石槐」二字是这么刺目的落入她眼中。这名字好熟……是他的名吗?顿时,幼幼的一颗心纠结成团,痛得她垮坐在地上……
剎那问,她恍然明白,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都喊错了他的名,他叫「槐」,而不是「坏」。一个做妻子的居然会喊错自己相公的名字,而他竟然可以容忍她这么久?!
过去她到底是怎么了?为何思绪里空白多于记忆?仅有的回忆也都是这般可笑、滑稽,难怪过去有那么多人爱笑她傻瓜、笨蛋、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