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丁以白看着她自说自唱,笑得肠子都快打结。不晓得是不是受了她的影响,怎么他觉得那条生命垂危的鱼老兄似乎用着很哀怨的目光在控诉他的恶劣?
虽然如此,但他还是很用力地忍着笑,发挥他不耻下问的美德,"我能不能请问你,什么叫'三好加一好'?"
婉柔像看智障儿似的瞪了他一眼,"四(死)好!"连这个也不知道,骂他白痴他还闹脾气呢!
他忍不住爆笑出声。
婉柔不打算理会笑得像白痴的他,抓起了那条鱼,"这条鱼是你钓到的?"
"不然你以为有可能会是你吗?"写满调侃的黑眸瞅住她,"你这哪是来钓鱼,根本就是吊鱼──的胃口,要像你这种钓法,别说鱼了,连只小虾米都捞不到。"
婉柔泄气地垂下肩头,"是不是一定要鼻子尖尖的,胡子翘翘的才有'亲和力'鱼群看了才会比较有亲切感,要上勾会快些?"
"我还顺便来罐波尔茶咧!"丁以白大笑,"电视广告看多了。"
她闷闷地噘着嘴,"它们不给面子,太没成就感了,不好玩。还不如上餐厅去花个几百块,就有人送上一道道香喷喷的菜肴,也不用忙个半死,到最后连只苍蝇蚂蚁都没钓到,劳心又伤神不说,还回过头让一条水生动物欺负。"
到底是谁欺负谁呀?亏她有脸说。
"你有忙个半死吗?"丁以白很有耐性地听完她的抱怨,然后极度困惑地提出疑问。
"你管人家!"她跺着脚嚷道,"不管啦,人家不玩了,我们回家好不好?"
丁以白连连失笑:"好啦、好啦,就知道你没多少耐性。"
"嘻。"管他怎么说,反正她在他面前早就没形象了。
收拾好钓具走了两步,他突然又回过头来说了句:"如果我刚才真的吻了你,我们之间会演变成怎样,你想过吗?"
婉柔当场傻住。
原来……他根本不是呆得什么都不了解,他耍她啊?!
然而,她没有多余的心力发火,因为她所有的思绪,全让他那句话所填满。是啊,如果他当时真的冲动地吻了她,那么他们之间还只是单纯的朋友吗?她有办法在与他有了爱侣般的接触后,再来告诉自己,她对他只有友谊?
不,她知道不再是了,从她打心底期待着他的亲吻时就不再是了,丁以白在她心中的意义,早已不再单纯──不管有没有那个吻。
※ ※ ※
回来后的婉柔,脑海里始终萦绕着丁以白最后丢下的那句话,不断地问着自己,她愿意接受这样的关系吗?如果是肯定的,那么她的"完美主义"跑哪里去了?丁以白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前看后看、就算是剖开来看,都绝对找不到一丁点如孟稼轩一般深情疑心的影子,她实在看不出来他对她哪里深情了,她的完美主义向来是不齿这种淡到不用任何考验就会自动瓦解的小恋情;但如果是否定的,为什么她的感情又像拥有自主意识般地想背叛她,让她无法掌控,好似在证明她无法看清的情感归属?
好矛盾。
丁以白什么也没对她表示过,如果他对她没有那种感觉的话,那她不是在白作多情吗?她才不咧!她老是在让他看笑话,才不要再加上这一桩。
真是酸甜交织、悲喜难分呵!
听说这种患得患失的症状是标准陷入情网的恋爱心情,真的假的?有没有医学根据啊?千万别"误诊"了才好。
重重叹息几声,她将目光落在桌前零散的稿纸上。不该再吃喝玩乐混日子了,正事要再不快点搞定,她就认命地等死吧!
收拾起迷乱的心情,她乖乖地坐回到书桌前,提起笔专注投入一字字地埋头耕耘。
写呀写的,她顿了一下,咬着笔杆出神凝思,当脑海毫无预警地浮现一张英挺卓众的容颜时,所有的悲欢心情全都跟着牵引了出来,她深深吸了口气,毅然决然地再度下笔,洒落字里行间的,不只是文句与标点符号的组合;串起的,不只是一段刻骨铭心的深情,更是紧扣她矛盾的幽幽迷思。
挥洒如行云、穿梭如流水,有如浪潮般直涌上脑海的文思使得她振笔疾书,潇洒挥墨,稿纸一张写过一张。
全神贯注地融入故事情节中的她,浑然不觉时间的流逝,直到丁以白敲门唤她,她才抬起头注意到窗外天色已然大白。
哇,一不小心,她居然又给它写了一个晚上。
"婉柔,你醒了吗?起床吃早餐了。"门外的丁以白还以为她睡过头了呢!
打了个呵欠后,她才慢慢感觉到席卷而来的倦意。虽然说以往连夜写稿对她而言是家常便饭,但是这阵子恢复了正常作息,习惯了当早睡早起的好宝宝,难怪一晚没睡会让她腰酸背痛。
收拾好一夜的心血结晶,她起身伸展筋骨,一边捶着酸疼的颈子,一边移动步伐开门。"嗨,早安。"
"早──咦,婉柔,你怎么一副'气息奄奄'的模样?"他凝视她一脸的疲惫之色,关切地询问。
她呵呵假笑着,"谢谢你的'金玉良言',反正我还'音容宛在'你就不用太为我担心了。"
丁以白跟在她身后随之下楼,"你该不会一夜没睡吧?"
"乖孩子,你真聪明。"她丢了个很没诚意的笑容给他,然后便专注地朝餐桌上的食物猛攻,"所以,你该不会介意待会让我睡个好觉吧?"
他望着她狼吞虎咽的吃相,好似已然习惯,笑笑地抽了张面纸给她,"昨晚当贼去啦?"
"谢谢你这么瞧得起我。"她漫不经心地回道。
解决了最后一口三明治,顺道搜刮了一杯奶茶,她心满意足地往楼上走,"在我睡到爽以前,天塌下来都不要吵我。"
为这样一个女孩动心,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呢?丁以白望着消逝在楼梯间的身影,忍不住要悲叹自己的惨澹人生。
※ ※ ※*
连续七八天,婉柔总是将自己关在房中没日没夜地埋头写稿,除非必要,否则她就是将自己关在房中,看在不知情的丁以白眼中,逐渐地感到忧心,偏偏问她又问不出个所以然。
不得不承认,他是对婉柔动了颇深的感情,只要是关系到她的事,他的反应就莫名的强烈,怜也怜得深、痛也痛得沉;凡事只要沾到莫婉柔三个字,他就完全理智不了。
尤其近来,她只要听到电话声就吓得弹跳数尺之远,摇手又晃脑,紧张兮兮地直说:"如果找我,一概说我不在。"
她究竟在逃避什么人?每回问她,她又总是心不在焉地拿千篇一律的"没什么"来搪塞他,还有,她就连吃饭时也会陷入沉思,可他却无法透视她的想法,无从得知究竟是什么事困扰着她,更无从得知老是将自己关在房中的她究竟在做些什么。
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探手接起,多日经验告诉他,如果他不接,就算电话响到烧坏,房内的婉柔也不会去接它。"喂,请问找哪位?"
"请问──莫婉柔小姐在吗?"另一头传来优雅的嗓音,这是他第五次接到同样的电话。
"我去看看。"他目光本能地投向楼梯,答得有所保留。心头暗暗思忖着,婉柔要躲的就是这通电话吗?"小姐贵姓?"
"庄。还有,麻烦转告她,这种把戏我幼稚园就会玩了,请她别继续'不在'下去,更希望她能给个令我满意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