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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宁,别哭,上床睡了。”

  有人拦腰抱起她的身子,她不是没有哭出声吗?是谁发现她的存在,还是她吵到谁 了?

  “对不起,我不哭了,我不再吵,别把我赶走,外面好冷……”

  她含泪合眼地说著,咬在唇上的哭声像飘零的落叶,小心翼翼地贴向始终接受它的 大地,因为落叶无处可去,找不到一个属于落叶的家园。

  “睡吧。”一阵不经意的温柔,透过肢体语言,细细地流露而出。

  宁儿不自觉地靠向炜雪温暖的胸腔,让身体蜷进他的四肢之中,如同找到一块小角 落,放心地将脸埋进去,不影响他人,独自守护自己。

  炜雪粗略的手掌轻贴她的脸庞,以拇指擦去她眼帘下的泪珠儿,倾下头,无可自制 地吻上她的脸颊。

  他将铁臂往上移,有力地拥住她的身躯,让她如丝绸般柔软的线条被他温热的躯干 完全交缠住,这时,他才阴沈地煽开眼睑,放出一道嫌恶的冷光。

  卑鄙!歌玄这个无耻之徒。

  *>*>*>次日。

  淳亲王府,园林内花厅歌玄正懒洋洋地倚靠在一张材料高级的太师椅中,这间花厅 跟他居住的院落一样,宽敞、高雅而舒适,教人忍不住放松心情。

  然而此刻,他正揣测著眼前这位稀客肚里的气焰有多炙人、火药味有多重,有无可 能一掌打得他鼻青脸肿?

  唉,坏了他一大早的好心情,一个不速之客。

  炜雪钜细靡遗地注视他,冷淡不悦地说:“你在打什么主意?我要娶的是名格格, 你却将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奶给我,我娶她做何用处?”

  “我是不清楚你怎么‘用’她,不过倘若是在下,必定爱怜有加,欣赏她最甜美却 不为人知的一面。”歌玄绽露出迷人笑容,说得极度轻浮。

  炜雪的眼底火光一闪。“小心你的嘴。”

  “哎哎,瞧我竟给忘了,朋友妻不可戏,失礼、失礼!”

  他假意歉疚地鞠躬。

  “你少来这一套,我要的人在哪里?”

  “贵府第。”歌玄笑容可掬地道。

  “我已经说了,她不是我要的人。”他再一次警告。

  “木已成舟,由不得你要跟不要。”

  炜雪一把揪起他的胸襟,冷如冰霜地道:“你会坏了我的好事!”剑拔弩张的焰火 一触即发。

  “喜事就是喜事,分什么好事、坏事?”歌玄用扇子推开他的手腕。“喜葳是格格 ,喜宁也是格格,尊贝勒爷要的就是一个顶著格格头衔的女子,咱们可没胡弄你。”

  “你!”

  炜雪理亏,歌玄说的一点也没错,当初他指示迎娶的确实是淳亲王府的格格,并未 指名道姓迎娶哪位。是他疏忽了这点,没想到歌玄这家伙,马上握住这把柄,摆了他一 道。

  “好个歌玄贝勒,我总算明白在朝?官提防的不是奸臣宦官,而是专耍明枪暗剑的 笑面虎──你!”他恍然大悟地一笑,冷震人心。

  “好说、好说。”歌玄谦逊有加。

  炜雪定定凝住他,阴冷的神情如渊谷下的川流,暗潮汹涌。

  歌玄看得出他的忿恨,笑了笑又说:“其实喜宁是阿玛所收的义女,虽然没有皇室 血统,但终究是皇室的一员。个性纯真,人也长得标致,比起喜葳来,她适合你多了。 ”他悠然斜睨他,再缓缓地说下去。“何况,明知道嫁给你是玩命,众人兄长,岂能真 让她出嫁?”

  “所以扔一个孤儿给我?”

  孤儿?歌玄一听不禁叹息地摇头。“宁儿就是宁儿,不懂撒谎、不懂掩饰,一夜之 间就让人给摸清底细,这戏还有下文吗?喂,炜雪,看在我面子上别对她太坏,女孩子 终究是女孩子,受不了太大的打击。”

  “怎么,一个连‘死’都必须仰仗人施舍的下人,也值得二贝勒为她掬一把同情泪 ?”

  “咳!”歌玄按住心脏,差点没停掉。

  他这个义妹到底露了多少馅?这种摆明了欺压她的话都拿出来讲,现在暂时看不出 后遗症,但日久生情,有朝一日□

  炜雪真对她动了情,他岂不遭殃完蛋?

  他跟炜雪两人个性不合,存有嫌隙已久。

  不动情嘛,最多欺凌出嫁者,动了情,情况就不同。

  “歌玄,这件事我会记在你头上,事情一出岔子,你休想全身而退。”

  “噢,真吓人。”歌玄满不在手地展开扇形,玩赏上头的山水画。“不过,容我提 醒你,干伤天害理事情的人是你,出了岔子,难全身而退的是阁下呀!”

  “走著瞧。”炜雪撂下话,转身就要走。

  “等等。”歌玄适时喊住他,凉凉笑道。“步军统领岚旭贝勒要我转告你,他已经 行动了,要你看紧脑袋。”

  “放马过来,我等著。”炜雪没看他,话一说完,一径扬长而去。

  第四章

  华顺王府何其大,除了主宅、厢房外,光院子就高达五重。

  叠山喷泉,曲水流觞,各座建筑之间并以走廊联接起来,人们可通过走廊遥望廊外 的景致,享受深邃的视野与宁静舒适的气氛。

  宁儿两手握拳搁在胸前、伸长脖子,既期待又怕受伤害地俯瞰脚下结冰的池水。如 她所想的,那面结冰的湖面,立刻反射出一张扭曲的影子来。

  “嬷嬷、嬷嬷,你快来看啊,这种跨越水面上的长廊好奇特,以前从来没见过。敢 在水面上建路,太伟大了!

  年约六十岁的老嬷嬷一板一眼地说:“格格,这种长廊叫做水廊,在京城的富贵人 家处处可见,是造园的形式之一。”

  “听都没听过。格格说我是井底之蛙,半点不假,现在才从淳亲王府搬到华顺王府 ,立刻显出自己的肤浅。”

  她将手肘撑在栏杆上轻轻叹息,有感而发。

  老嬷嬷听出她语气中的挫败和失落感,开导道:“知识是一点一滴往上累积,不懂 可以学,格格不该妄自菲薄。”

  “这是绝不可能的事儿。”她推翻。“你猜炜雪怎么形容我?他说下人就是下人, 穿上龙袍也变不了皇帝。你也别叫我格格了,只会令我更汗?。”

  十八年来,人们讥笑的嘴脸她看太多,逆来顺受惯了,可昨晚她竟在一个陌生人的 面前全盘崩溃,像个不乖的小孩,哭得死去活来,然后累得睡著,她是怎么了?何时变 得如此不堪一击。

  老嬷嬷下巴紧缩,正色地道:“下人穿上龙袍当然变不了皇帝,早砍头了。你听老 嬷嬷说,格格就是格格,金枝玉叶,懂了吗?”

  宁儿漾开一抹笑,好生无奈地接道:“只怕外表看起来是金枝王叶,实地里全是稻 草。”

  “格格!”老嬷嬷声色俱厉地叫著。“不许你用稻草形容自己。”

  “真的。”宁儿嚷嚷。“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都看开了,你也别骗自己了 ,演给谁看呢?炜雪可精明呢,今早他不见了,可能已经去磨刀准备杀了我这个小骗子 。”

  所以,她下了一个决定,一个不悔的决定!

  “杀?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对了嬷嬷,现在快春天了,这结冻的湖面下,大概都是流动的水,跳下 去应该可以溺毙吧?”宁儿一本正经地问著,忙著把裙摆撩起,方便等一下一鼓作气的 往下跳。

  “溺毙?格格,你在说什么?你这……这是在做什么?快把裙子放好,太高了,里 面的绸裤都跑出来了,不雅观、不雅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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