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嬷嬷吓飞了魂,弯著老腰,急忙要拉好她的裙子。
“嬷嬷、嬷嬷!这件事太复杂,说了会吓坏你老人家,无知是一种幸福,我就不说 了。”宁儿跟她形成拉锯战,细心地讲给她懂。“但在炜雪回来之前,我一定要先了断 自己,炜雪见我很有悔意,就不会为难你。或者,你等我跳下去后,立刻逃回淳亲王府 ,他们不会发现的。你千万不能阻止我,否则你会很惨的。”
与其牵累一堆人,不如她先行了结,计划将如最初的打算进行,她牺牲,换来淳亲 王府永久的安宁。
“什么悔意、什么为难?老嬷嬷一句也听不懂。来人呀,快来人呀!格格要寻短见 ,快来人呀!”
她老母鸡似的声音,啼得人人皆知,很快引来一大群仆役赶上来,要拉住这个找死 的小格格。
“不能跳啊,有话好说啊,快下来……”
“湖水冰,你会受伤的!”
“格格!别跳呀……”
人声諠哗,声势浩大,冲上来要阻止她的人,多得由四面八方涌过来。一个刚娶进 门的格格莫名其妙地跳湖自尽,他们这些人全完了,怠忽职守不说,光一项见死不救的 罪名扣下来,全部进棺木陪葬。
“格格,你快下来啊,求求你,不要吓老奴了,老奴禁不起吓的!”老嬷嬷抓著她 不放。
“嬷嬷,你不明白,只有给炜雪一具尸首,才能让事件圆满落幕,就算不能圆满落 幕,至少有一定的效力,所以……”
“快点,就在眼前了!”
“冲上去抱住她,别让她跳!”
宁儿见大家都来了。“我一定要跳。嬷嬷,对不起了……”她忍心推开老嬷嬷,在 老嬷嬷一屁股摔在地上时,她倏地爬上栏杆,闭紧眼睛嘴巴,闷声不吭一口气住下跳。
“格格──”
老嬷嬷绝望地呐喊,脸色霍然铁青。
直坠而下的速度令宁儿想尖叫,然而身体在撞碎湖面冰层的那一瞬间,立刻有如铅 重般往下沉。冰冷的湖水淹没她的声音,冲垮她的意识,令她心跳紊乱不堪,好痛苦… …她一直不喜欢浑身湿透了感觉,没想到万不得已之下,她竟必须选择跳湖自尽一途, 来了结自己的生命。
湖水好冷,冻澈心肺,她可以想象得出,她无生命的躯壳,将如何漂浮在清波映月 的湖心,披头散发,唇瓣浮肿,眼珠子空洞的大睁……她心都凉了。
黑暗在吞噬她的视线,肺腔中的空气越来越稀薄。
格格再见了、嬷嬷再见了、炜雪……我会惦记著你,虽然你很残忍,但一夜夫妻百 世恩,我……一定是不行了,居然?生幻影看见炜雪游向自己,游得那么好,游得那么 快……呃!什么──“啊?唔!”
她瞠大眼睛,在惊惑之余,嘴巴不小心张开,立时灌进一嘴的湖水,她连忙用手捂 住,但她的心跳却乱成一团。
天啊,那不是幻影,是真的!
更糟糕的是他来了,仅仅一眨眼的时间,她的腰际便有如藤蔓捆住,不容置啄地往 水面上拖去。新鲜的空气猝然送入她的口腔,喉咙却紧得像个绑死的结,她吸不进空气 ,顿时完全不能自已地大力呼吸。
一遍又一遍,好不容易胸口开始凝聚热力,舒畅的起伏时,她的手臂突然被人粗鲁 住上扯。“啊,好痛!”
“痛吗?”炜雪郁冷的神色像一阵夹带杀气的疾风,削过她的头皮,冻得她发麻。
“那个……呃……如果你松开一点点,就不痛了,我站稳了,谢谢你。”岸边几十 双眼睛瞅著她看,宁儿努力掩饰尴尬,头不敢?一下。
“你最好有个合理的解释。”炜雪阴寒警告。“来人,送热水到我房里。”
“喳。”
“炜雪,事实上,我真有合理的解释,你没必要太生气,我这也是为了大家好,真 的!你必须有耐性听我说。”
“我给你一整天的时间听你说。”他的眼底波涛汹涌,表情却一如平常。
“好啊,可为什么你看起来一副不罢休的样子?既然你愿意听我说,可以高兴一点 ……”
“走。”
“好。不过……我有道理的……真的……你……”
银铃般的柔美细语,随著被丈夫拖走的瘦小身子愈变愈小声。
所有人都在为他们的少福晋祈祷,贝勒爷从不咆哮揍人,但不表示他就能宽宏大量 礼遇她,如果她聪明就乖乖闭上嘴巴。
*>*>*>“说。”
“说……你希望我说什么?”
半个时辰后,梳洗完毕换了一件干净中衣的宁儿,正坐在炕床上,微垂眼睑怔忡地 盯著贴在床面上来回擦动的小手。
好奇怪,室温暖和,火炕也烧著呢,可她的手指竟感觉不出贴在床面上的热度,那 就好像触觉被一种无形的东西包里起来,碰到床面之前,先碰到那层无形物,于是什么 感觉都没有了。
“说你必须告诉我、应该告诉我、希望告诉我的事情。”
炜雪在小侍服侍下,换去一身湿衣著了件浅清色的袍子立在床边盯她。
“我希望告诉你,我的手指没感觉,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冻坏了?”她有“一点点” 担心的说,它们是粗了点、是不讨人喜欢,但终究是她的手啊!
“我看看。”他冰封的容颜靠近。
才刚从歌玄那里受气而回,他的新婚妻子没殷勤迎接他已万万不该,居然还背著他 跳湖玩命。想考验他什么,耐心还是善心?
如果是,很抱歉,两种恻隐之心,他全部欠缺。
“喔。”宁儿看著他将自己的手牵起,就在她浑然忘我盯著他修长手指顺过她的右 手掌心,感觉胸口怦然心动,脸颊上热热时,突然间掌心有如一万支针扎入,痛得她大 叫。
“痛!好痛……你在干什么?不要按了,我的手要断了。”
她的眼泪都出来了,周身感觉一阵疼楚直直冲上脑门。
“我在按你掌上的穴道,你浑身都冻僵了,现在我做的只是先舒通你手臂小部分的 血脉。”他惩罚性地加大力道。
“够了、够了,我现在感觉很好,不麻木……呜啊!”她喊出声。“你放手、放手 啦,左手……左手……没冻僵,不需要按穴──好痛!”
她咬住嘴唇,眉心打了几百个结,在他放她自由的一?那,立刻倒头跌进被褥,庆 幸他饶她不死。
“我问你,为什么企图跳湖自尽?”主题来了。
他注视床上气喘吁吁的人儿,脸上的神采让人摸不清他的情绪,唯一可以确定的是 他不悦极了。
宁儿抹著脸上的泪坐起身,轻轻地说:“我不是真格格这件事儿,你知道了。既然 你知道,我自然就该畏罪自尽。”
“畏罪自尽?”炜雪哼笑。“你不觉得该走远一点,找一个寂静无人的地点吗?”
“你的意思是我故意选人多的地方?”这是一种侮辱。
“我没这么说,但希望你别给我找麻烦。”他在炕床坐下,突然伸臂将她揽近,冷 睇她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
宁儿没预期他会突然抱她,不禁在他胸前反抗起,双手握拳努力要挡开他雄伟的胸 膛与自己的贴近。
“明天。明天我一定死得神不知鬼不觉,死得不给你找麻烦。”她很生气、很沮丧 ,她不期望他同情她,但至少不要轻蔑这件事,她已经够可怜了,何必再这样羞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