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我好高兴他今天送我花,虽然送的是你喜欢的紫罗兰。”丁曼雯比往常更使劲地踩着空中脚踏车,她要更勤奋地追求更好的身材、更多的优点。“他还说明天要出去玩,他要来家里接我。”她在心里肯定了许多次,他要来家里接她,一定是想让她的父母更加认识他、接受他。
“真好。”丁巧莉勉强地应声着,努力不让妹妹发现自己的心情。
“是啊!我兴奋得都快睡不着了。”一想到明天,她连声音都透着喜悦。“那你的大徐呢?”
丁巧莉刹那间又泪湿枕畔。“他明天有事。”以后也不会再来了。他所说的话在她的心里低回,句句都催人断肠。“早点睡吧,养足精神。”
灯熄了,声音也静了下来,却没有人能真正睡着。
丁曼雯为明天的邀约,兴奋不已。
丁巧莉为今天的巨变,心碎不已。
原来,地球一分一秒都在转动,世界一分一秒都在转变,人的心,也一分一秒都在改变,到底人的心意,哪一分哪一秒,才是真的呢?
徐忻弘仓皇点起一支烟,坐在沙发
上,他的心疼痛、纷乱不已,需要一点能止痛、安定的东西,但是他很快的又用力捻熄了烟,可见它并没有他所想像的效用。
“你用你迷倒众生的外貌和甜言蜜语蛊惑她,以最短的时间,成为她的护花使者,对不对?”徐忻弘仍用最尖锐、无情的字眼对徐忻弘咆哮。他真是“饲老鼠咬布袋”,收留了一个忘恩负义的家伙,亏他还是自己的哥哥。
“你明明知道我喜欢她、暗恋她,你还这么处心积虑地去追求她?”徐忻弘理所当然地以为她该是他的,他才有资格追求她——至少自己这几个月来的痴心、幻想,也足够精诚所致,金石为开了。
徐忻弘无法排除当他看到徐忻弘与丁巧莉无限亲昵的举动时,那股莫大的诧异、如针剌般的疼痛,继而产生的愤怒,和对徐忻弘的鄙视。
徐忻弘与徐忻弘向来没什么大过节,从小到大,徐忻弘一直最受徐忻弘的
指导和照顾,照理说,为一个女孩,徐忻弘不至于不顾手足之情,与徐忻弘反目成仇才对。无奈,徐忻弘这会儿也不知是鬼迷心窍,还是被鬼上身,竟一味对徐忻弘怒言相向。连他自己也毫无察觉,刹那间他所感受到的,只是当时的意外来得太突然,一时之间自己难以接受,继而转变成不甘心、不服,才有许许多多报复的动作。
徐忻弘不认为自己该忍气吞声接受弟弟的抨击,只是,他又有什么话去反驳他?他又有什么立场去为自己申辩?更何况,他也找不到任何有利于自己的词句。
常常看到一些名人写的书,有的人说爱本身不附带任何对错、条件。又有人说,爱是纯洁无瑕的,自然而然的来,给予大地温柔的光辉。但徐忻弘现在却一一否定掉这些话,因为他的爱,来错了,而且也来得不自然。
也许这份爱是该降临在弟弟身上的,只是自己误打误撞,撞进了两人相系的透明丝线,成为两人之间的阻碍。现在,他退出了,希望丝线完好如初地系着两人的感情,他弟弟才能如愿以偿。
可是,他的心能完好如初吗?他的感情能完好如初吗?也许他能忘了她也不一定。
“我和她已经分手了。”他淡淡地对弟弟说,语气稀松平常。
徐忻弘的身体明显地震动了一下,似乎受到了很大的冲击,继而露出一抹微笑,虽然这个消息没有给他预期中的兴奋,却是他的另一个里程碑,是个好的开始。
又是一件意外的事。他压根儿不奢求徐忻弘会自愿退出,会把她让给他,更不相信热恋得如火如荼的他,会这么快就放手。心里除了意外之外,更有莫大的期待,期待走入她甜蜜、美好的世界,他一定会用最好的角度、最适当的曝光,记录他们在一起的每一刻。
说完了那句话之后,徐忻弘便开门走出公寓。他觉得空气突然变得无比沉闷,他该出去呼吸一点新鲜的空气,顺便想想那个脑海中的问题:她哭得那么惨,她忘得了他吗?他们这一段仿佛延续前生的恋情就这样结束了,她的心会完好如初吗?他是否让这段情伤害了她?
这是他的生命中第一个摧人断肠的夜,他却不知道:在重回她的身边之前,这样的夜,是无止无尽了。
第六章
徐忻弘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丁家门口。
九点钟,林素芸上菜市场时,在门口发现了他。“先进去吧!曼雯这孩子,八成又记错时间了,我去叫她。”
“不,不用了,伯母,是我来早了。”徐忻弘露出羞涩的笑容,一种专属于恋爱的笑容。
“那你进去吧!丁伯父在后院,还有巧莉也起来了。”林素芸朝后院的方向指了指,便自己买菜去了。
徐忻弘一听可以见到丁巧莉,巴不得能马上飞到她身边,停妥了车子,便动作迅速地向后院跑去。
她就在那里,坐在砖块砌成的矮椅上,支着头,长发柔顺地披在肩上,长裙轻轻地覆在青草上。
他想像她是希腊神话中的牧羊女;穿着朴实无华,却让飘逸的布衣布裙衬托出她明净的气质,纤纤细足在柔软青翠的草地上莲步轻移……然后,他将会大步跑向前,拦腰抱起她,给她一个情人般深情而甜蜜的笑。
他看着她如雕像般一动也不动地坐在那里,也不知道坐了多久。为什么连他来到身边也毫无所觉?
她看起来,像在练一种“灵魂出窍”的神功,灵魂已经飞到某个他不为所知的地方去了。在他眼前的,只是一具空有生命却毫无感觉的躯体。如果是生在古代,他一定会长吁短叹:好好的一个人,做什么去练这种诡异吓死人的神功?生在现代,他只想哥儿们般的过去拍拍她的肩膀,问她发什么愣?
真是奇怪,他一个晚上雀跃不已,兴奋得难以入眠,就只为了一大早来给她一个稀松平常的招呼?他脑力激荡了一整夜的美妙台词呢?他所有对她的爱慕与幻想呢?难道全在这大太阳底下蒸发了?
“咦?小徐,这么早?曼雯才梦到第十殿呢!她没有梦完十八殿,是舍不得醒来的。”丁伟光打趣着。他正整理好一丛丛的花,手上沾了不少泥土。
丁巧莉这时也如梦初醒,连忙顺着父亲的声音转头。“什么时候来的?”她露出浅浅的微笑,徐忻弘却一眼就发现了她发红、微肿的双眼,和疲惫憔悴的神情。
“才刚到。”他想去问问她、安慰她、关心她,却怎么也开不了口,他和她之间,太陌生,也太疏离。他该耐着性子,慢慢来,悄悄地拉近彼此的距离。心里想着,嘴上又问了句:“伯父和丁姊姊,这么早就起来了?丁姊姊对园艺有兴趣?”
丁巧莉依然是浅浅一笑。
丁伟光知道女儿一个早上都不对劲,见她不言语,便开口说:“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我们父女俩皆非大仁大智者,只好玩玩这些小植物了。”
“伯父,您爱说笑了。您是胸怀万物,逸致不凡。”徐忻弘诚挚地说,有一位这样的父亲,难怪会教出像丁巧莉这样气质不凡、丁曼雯这样胸怀坦荡的女孩来。“也难怪曼雯与丁姊姊这样与众不同。”他依然唤她为姊姊,怕的只是太突兀,造成彼此的尴尬,否则他宁可亲昵地唤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