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新嫁娘打从几个月前就开始把这个象征部落守护神的图腾绣在一式两套的大红喜衣上,旁边再缀以亮片,或用各形各色的亮片组成象征吉祥的图案,最后将袖口、衣摆、裙摆弄成串串流苏。在他们的习俗中,为自己和另一半缝制礼服的新娘,能得到神最多的祝福。
现在看到她们的细心专注,她宛若看到她们苦心编织经营的,不是一件衣裳,而是幸福的一生,美丽的将来……
是谁有那么大的福气娶到布农族的新娘?那一定是天底下最令人嫉妒的新郎!
卓莲痴迷于她们所散发出来的美丽神采,久久无法回神。
“卓莲!卓莲!”妲妤唤了几声才把卓莲唤醒。“在看什么,那么入迷?你来不及缝制嫁衣,我的先借给你。”
卓莲一怔。“你的大方真是天底下绝无仅有,我抢了你的男人,你还愿意把辛苦缝制的嫁衣借我。”唇角有抹嘲弄。“就像布鲁二话不说地对我放手一样,你也慷慨干脆的将白天辰放手,让我不得不怀疑他对你的吸引力。”不知“放手”是不是布农族的大优点?如果是的话,他们的情路一定走得很辛苦。
妲妤怔了怔,唇角接着浮上一抹苦笑。
她们敦厚的天性里没有强取豪夺这种事,只有努力奉献、用心经营,她们相信上天不会亏待任何人,一定让有心人好梦成真,让良善人民衣食无缺。所以,今天她失去所爱,也许真是她命不该得,不放手又能如何?
但是,爱怎能怀疑?她看着他、爱着他,整整五年呀!他对她若没有吸引力,或她对他不是如此死心塌地,她昨夜又怎会任泪湿枕畔、辗转难眠?
卓莲认真看她,才发现她的眼睛又红又肿。
“真可怜,你昨天一定哭得很惨。”卓莲对她不无同情,有爱不去争取,难道等老天眷顾?“你和白天辰是怎么认识的?”妲妤看起来十分“安份”,完全不像会和男人厮混的女人,是以,卓莲判断她只是天辰的“朋友”,不是他所谓的“新欢”。
“我们是在工作中认识的,事实上,我从前所服务的公司与白氏有密切的生意往来。五年前,我还是个初出社会的小职员,工作不熟练又常被资深同事欺负,我常常偷偷躲起来哭,但不知为什么老是被天辰董事发现,他不但为我打气,还让我到白氏工作,当他的私人秘书……千万别误会,天辰董事虽然花名在外,但实际上,他是个行止端正的正人君子,温文尔雅又斯文有礼。五年来,他从来不曾对我有过逾矩的行为。”她的眼中有梦幻的光彩。“他为人永远和气,做事积极进取、刻苦耐劳……”
“什么正人君子、斯文有礼?他根本是蛮横霸道、狂妄无礼的卑鄙小人,你把他形容得像神一样,我听得好想吐。”卓莲夸张地做出不雅观的呕吐动作,吓坏了众多准新娘。“啊!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刚吃坏肚子了。”她赶紧装出淑女风范,把妲妤拉到一旁,继续未完的话题。
“由情人眼中出西施这个不变真理来看,你真的非常爱他,难得有人这么没眼光,我就充当一次月下老人,牵牵红线好了。”她鸡婆地直接把白天辰“送”给她。只是不知当白天辰知道自己被当做礼物送来送去,会有什么感想?这件事若非她亲手策划,完成后逃命要紧,她还真想看他的表情。
“你是说……”妲妤一脸不可置信。
“你没有听错,自己做的嫁衣自己穿,你要当白天辰那讨厌鬼的新娘了。我猜你这套漂亮的嫁衣也是想着他,一针一线缝起来的,更别说这件新郎装一定刚好是天辰的size。俗话说得好:乱棒不打散鸳鸯,我是真心想成全你的。”话说得真动听,要摆脱白天辰就直说嘛,何必一副做了天大善事的模样?卓莲在心里暗自嘲笑自己。
“那你……”妲妤觉得自己由惨遭爱神遗弃的孤女,摇身变成蒙天宠眷的幸运儿,幸运得连她自己都不敢置信。
“只要你点头,我就要闪人啦。”卓莲的口吻像在催促。
“你不爱他吗?他不是你的未婚夫?你为什么……”
“没看过谁捞到一大把好处,还这么哩嗦。”卓莲受不了她。“他根本不是我的未婚夫,我宁愿去爱一头猪,也不会去爱那个讨人厌的家伙!你听清楚了没?好好准备当你的新娘吧,我要快闪了,迟了被他逮到可不妙。”说着,脚底抹油,溜了。*9*9*9
卓莲从屋角探出头来,发现一下无人,心中大乐,便蹑手蹑脚朝卓敏的车子前进。她刚刚仔细检查过卓敏,她没有背背包,那套衣服也没有口袋,那说明了什么?她的车钥匙一定又藏在车子底盘那个千年不变的老地方。
正雀跃目标近在咫尺,一记如雷大吼的声音吓掉她半条命。
“卓莲!你不是得在大屋吗?溜出来这里做什么?又想偷我的车?”不愧是同一娘胎出生的姊妹,不用想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你去年飙烂小姑姑送我的莲花跑车,我还没找你算帐,你现在又想做什么?飙爆叔叔送我的凯迪拉克?”那件事她到现在还没气消。
“我温柔善良、明察秋毫、善解人意的大姊,既然你能看出我是溜出来的,难道就看不出我正鬼鬼祟祟地想下山吗?你那么大声是不是想让我跑不掉?”卓莲对她张牙舞爪,只差没有厉声咆哮。
“看你贼头贼脑的样子,我就知道你准在设计什么馊主意。你以为我会笨头笨脑地放你下山,逍遥法外?到太平洋去作你的春秋大梦吧!”卓敏对替她收拾善后这件事,深恶痛绝。她这个妹妹,是卓家灭之不去的麻烦,非但不知上进、不知反省,还自以是的以惹祸为第一职志,忙死自己人不说,连远亲近邻也遭池鱼之殃。
“喂!卓氏阿敏小姐,你到底是不是我姊姊?有没有听说过手足要相亲相爱、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现在是什么意思?雪上加霜?落井下石?你得向你二妹卓纹好好学学。”卓莲双手插腰,大鸣不平,早忘了下山这档子事。
“你少拿那些死人的话来威胁我,本小姐不吃这一套。”卓敏嗤之以鼻。“你还好意思提你二姊,说!你二姊和你二姊夫的恋爱谈得那么辛苦,差点不得善终,是不是你从中作梗?”她这次不远千里前来,当然不是参加劳什子丰年祭;修理这个因终年惹祸,躲得长年没半点音讯的妹妹才是真正目的。在卓纹的婚礼上让她跑掉了,看她这次往哪儿跑。
“我?”卓莲暴跳起来。“我哪有?卓氏家族里会惹事的又不只我一个?发生什么事都栽赃到我头上,你到底讲不讲理?”
“好,就算这件事不是你的杰作,那你阻碍我财路的事怎么说?”
“你是说里长的儿子那件事?”卓莲这会儿有些心虚了。“我哪知他是你的猎物。”这件事说起来,她还真有点不对,回家就回家嘛,好好的家门不进,就偏偏跑去庙口凑什么热闹,结果碰到里长的宝贝儿子,硬是扯着她问东问西,令她烦不胜烦,卓莲一气之下,使计让庙口那些小混混练练拳,哪知他如此不济,三两拳就倒在地上抖得像只垂死的蟑螂,还威言恫吓要向她母亲告状,害她连家门都还没进就赶快闪人了。“那也不能全怪我,谁教他禁不起一点玩笑。”
“让人家在医院一躺三天,你说这是玩笑?”医疗费用还是她出的咧。“那你的玩笑未免……喂!卓莲,你到底下不下山?”咬牙切齿讲到一半,卓敏突然表情一改,朗声疾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