谌青双手支在身后,显得百无聊赖,他将步伐资至双亲身旁,冷冷看着被任性的唐倩儿耍得团团转的谌子烈,从鼻子冷哼出声。“无聊!”
唐倩儿被这出自十岁小孩之口的嘲讽给激得脸色发红,她拉住谌子烈的手臂,用几近哭天喊地的声音叫道:“老公,我们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小孩?年纪轻轻却一副老气横秋样,现在都这样了,将来还得了?”
谌青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睥睨的姿态有些欠扁,声音分明仍是未变的童音,却不含温度。“那是因为你太幼稚。”
唐倩儿确定知道自己可能会被社会局访问,因为她即将因为情绪失控而虐待儿童。
谌子烈赶紧将老婆搂进怀中,试图安抚濒临爆炸的情绪。”老婆,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嘛!”
他转向谌青,正起脸色。”小青,不可以没大没小。
谌青耸了耸肩,像是早已习惯这种三不五时上演的剧码,懒得再做辩驳,只是皱了皱眉,丢下一句话算是为事件划上句点。”我说过,别叫我小青,怪恶心的。”
谌子烈被谌青抢白得有些下不了台,所幸谌无的电视开得够大声,让大家得以顺利转移注意力,不和这十岁小孩一般见识。
老天,他真的只有十岁?
也不知是有意,抑或是无心,正当已届不惑之年的双亲竟为一件小事跟自己的孩子辩得面红耳赤,甚至还节节败退时,谌无不动声色地将电视的声量调大,很快地便成功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
谌青正欲转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电视的声音却奇异地穿过耳朵,激起他的兴趣。
“接下来我们幸运的邀请到小提琴界新窜起的六岁天才童星━━彗星,她出色的才能,宛若在音乐界投下一颗巨石,激起无数讨论波涛。现在我们将要聆听她高难度的表演。”
天才?
对于天才这两个字,谌青向来敏感,他喜欢见识各方高手,这样能为他无聊的生活增添许多乐趣与活力,尤其又在对方比他小的情况下,更引发他的好奇。
“是彗星耶,我听说过她。”谌红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大声嚷嚷。
谌青终于停下离去的脚步,转过身来面向电视。看到每个孩子都兴致盎然,唐倩儿不禁好奇道:“她是怎样的孩子?”
“听说她演奏的技术出神入化,只要听过的人,很难不留下深刻印象。”谌无淡淡地接口,算是为母亲做解答。
谌青看着电视机中的女孩,松须的长发,梳着一丝不苟的公主头,蓬蓬的长裙,俨然就像一具没个性、任人摆弄的洋娃娃。
谌青不由得撇了撇嘴角,看来天才相轻,自古宜然,他怎样也无法将这不解世事的小娃儿看在眼里。
主持人用充满兴味的眼光看向彗星。
她圆圆的脸蛋,因她的笑而出现浅浅梨窝,虽然为她的可爱加分,却让谌青对她的实力打折扣。
“我想演奏……”
曲目才一说出,众人莫不倒抽一口气,这小女孩果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不选些适合年纪的曲目演奏,反倒向超高难度挑战。
“大地之歌”有九个章,当中转音、高八度、低回……并不是简简单单就可克服的技术,更何况不光是技巧的展现,“大地之歌”更着重在情感的融入,一个年仅六岁,不具丝毫人间历练的小女孩,如何掌握当中的感情呢?,谌青真正对眼前的她产生了好奇。
她的小手举起了提琴,那是一把造型深具流线感的提琴,原木色的琴身,明暗色泽层次井然,显现不凡的质感。最特殊的不在它不菲的质地,而在于琴身上褶褶生辉的琴徽,那琴徽就是一个彗星的标志,看来是她专属的琴,且是独一无二的。
没有经过任何的试音,她直接让琴音流泻出来,她的手指仿佛生了魔法,传达出宛若天籁的声音,而那琴音有着丰沛的情感,温柔地滴入聆听者的心。
她几乎已经不是在拉小提琴,而是根本与小提琴融为一体,,只不过是借由她这个媒介,直接让琴展现出乐曲最原初的本质。
第一次知道音乐是可以感动人心!
谌青感到前所未有的震撼,他的心如巨浪般鼓动澎湃,旺盛的斗志源源不绝地由脚底升起。
在个人尚未回过神时,他用坚定铿锵的语气,投下更令人惊挚的话语。”我决定了!”
“决定什么?”唐倩儿对儿子的天外飞来一笔,感到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啊?”众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表现出他们的怀疑。
但谌青认真的语气,似乎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成分。
“看来有好戏看了!”唐倩儿忍不住吹了声口哨,或许这自大的儿子可以初尝挫败的滋味,她不禁拭目以待了。
谌青下了决定的第二天,马上即知即行地寻找练习地,再次证明他的决定并非玩笑。
“就这家吧!虽商业化倒还不至流于匠气,在尚可忍受的范围内。”谌青将手中的广告DM递至父母面前,不是商量的口气,只是告知。
唐倩儿与谌子烈无奈地对望,交换着彼此都知的心事。
“为什么我们的儿子不像一般的小孩,凡事都由父母张罗呢?害人家好没为人母的成就感喔!”唐倩儿忍不住发出喂叹。
谌子烈将唐倩儿拥入怀中。”傻老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有个早熟有聪颖的孩子,不也是一种骄傲吗?”
谌青很快地便成为儿童管弦乐团的要角,以专家眼中最简单的萧曼幻想曲,征服全场的心,轻而易举以半年的学龄打败少则五年,多则七年的众夥伴,站上乐团中间拉小提琴的位置。
谌青薄削的唇,扬起一道弧度,深邃的眸底,闪动两簇烈焰,眼神穿透摄影机,落向不知名的远方,充满了挑战意味。
旺盛的斗志,使他的手指像点石成金的魔棒,让无生命的四根琴弦,灵活跃动出精彩的旋律。
他顿时成为一个燃烧体,收纳周遭的热能与注目,使乐团其他孩童成为光芒背后的黑影。
闪亮的他,挑高了眉,对隐身某电视机后的彗星下了战帖,扬高的眉,像在宣示着:“看到了吗?我,谌青的挑战令。
有了足以较劲的对手,谌青无聊的生活,燃起了无限的生机,恍若重新活了起来看得唐倩儿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喜的是这孩子的注意力终于转移,让她可获得短暂的宁静,忧的是不知他何时会厌倦。
这几天雨下得张狂,接连的低温,几乎让人忘了是生在亚热带的台湾。
若定波是一个严肃的父亲,他能有今天的地位,完全是一步一脚印的努力,他对待学生以严厉出名,对待自己的女儿,丝毫没有任何优待,反倒更变本加厉。
彗星一直都很战战兢兢,打从她在音乐方面展现了不该是同龄层应有的水平时,她的压力也就随之而来。
每天清晨她都得像今天一样,起个大早,接受父亲的谆谆教诲,然后独自背着重重的琴,往老师家去。
因为父亲认为唯有靠自己努力,成果才属于自己。
彗星走下楼,雪白衬衫与吊带裙,一丝不苟、中规中矩的穿着是若定波的要求。
若定波透过镜片打量着彗星,微微颔首,算是满意彗星得体的打扮。
“昨天练了多久?”若定波一如往常地询问。
“五小时。”彗星怯生生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