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这么年轻的夫妻,结婚不到一年,怎么就搞成这样呢?」
绡瑶对她的哀叹回以苦笑。「现在你还要怀疑我为什么不想结婚吗?」
心兰也苦笑。「你知道吗,小瑶?我在这工作越久,见的怨偶越多,越珍视我的婚姻。它虽然不是十全十美,但也不错了。很多事情,双方做些让步,便可以天下太平。」她把洪太太的案件文件放在桌上。「打过这样的婚姻内容,我才发现我先生虽然邋遢了点,起码他不会吼我,更别提动手打人了。人哪,要惜福,不是吗?」
「你让我感到好多了,心兰。有时候我还真担心整天面对这些愁苦的人,这些失败的婚姻,对你会造成负面影响。」
心兰笑了。「你知道吗?我先生也挺担心的。嗯,我决定今晚回去好好爱爱他。」
「别太过分,不要吓着他。」
一整天里,办公室里首次有了笑声。
「对了,今早向敏妍来干嘛?要撤销离婚吗?」
绡瑶的情绪又跌下去。「不是,她担心的是别的事。」
心兰一脸不解。「是吗?她出去时笑容满面的,可不像担心的样子。」
这句话勾起了绡瑶更多疑惑。离开办公室前,她再次试图联络黑泽光。这次是个女人接电话,她不知道泽光家里的电话号码。
*****
一个星期过去,又到周末了。这段期间,泽光一次也没出现,也没有和她联络,仿佛他突然自地球上消失了。
她唯一庆幸的,是向敏妍也没有再来找她。
但是,这是否表示他们已私下达成和议,夫妻言归于好了?
就某方面来说,果真如此,未尝不是件好事。
然而,每思及这个可能,绡瑶忍不住的感到愤怒。不论如何,她就是摆脱不掉被愚弄的感觉,却又全然的无能为力,无可奈何。
这个星期过得寂寞又漫长,屋里奇异的仿佛到处充满泽光的影子。她居然无法再如从前,轻松地坐在院子里享受日光和看报。她老期望着他再暴躁地冒出来,厚颜地赖在她屋里不走。
一个本来和她全不相干的男人在她屋里住了两天,他走了,她竟就这么的不习惯起来。
为了解除她的闷,绡瑶周六特别去了市场买菜,并约了明礼晚上来家里,他们将在她院子里烧烤。不管黑泽光是否和向敏妍和好如初,她决定把他丢出脑海。
但是当她看着明礼,她似乎老把他看成泽光。望着一个男人,想着另一个全然不同的男人,实在是件奇怪的事。
偏偏明礼又对「她的叔叔」穷问不舍。
「你叔叔几时走的?」
「星期一一早就走了。」
「他去哪?他找到工作了吗?」
「我哪知道?他这人来去无踪,他要做什么,谁也管不着。」
「你好像不喜欢你叔叔啊,小瑶?」
「家里没有人喜欢他。他冒出来的时候,我只是尽量忍受他。他走了最好,最好永远别再让我看见他。」
「为什么?我觉得他很好嘛。他很具亲切感,而且男性魅力十足,我好想向他请教他如何保持得那么年轻呢。」
「能不能不要谈他了,明礼?」
「有时候我真不懂你,小瑶。不论如何,他是你叔叔嘛,总是一家人……
绡瑶受够了。
「明礼,他不是我叔叔。」她直视目瞪口呆的明礼。「我很抱歉,我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我会脱口而出,扯这个不必要的谎。他不是我家的亲戚,更不是家人,他……只是个男人。」
明礼僵坐着,半天无法消化她的实话。
真讽刺,她难过地想,人们为什么总是比较容易接受谎言?
「他……不是你叔叔?」
「不是。」
「他……只是个你认识的男人?」
明礼误解了。她叹一口气。
「我其实谈不上认识他,明礼。他……」
「谈不上认识!」他用她从未听他用过的严厉语调笑问。「你让一个你谈不上认识的男人在你这过夜?小瑶,我觉得你须要解释得明白一点。」
她脸颊发热。「很难解释,明礼,这件事……情况有些复杂,你不会了解的。」因为她自己至今都尚在一团迷雾中。
「你说的对,我是不了解。」明礼激动得脖子上的青筋都浮了起来。「我不了解你居然把一个你称不上认识的男人留在你屋里,还认为有必要对我撒谎。我一直相信你是个洁身自爱的女人,我也一直以礼相待的尊重你,现在我可以了解的一件事是,我错了。」
「事情不是你想的……」
「我没想,我亲眼『看见』的。他不是你叔叔,和你没有你谎称的亲戚关系,但他穿着睡衣在你家。孤男寡女,这种事用得着『想』吗?」
「我和他之间什么也没有。」她心烦地试图澄清,却忘了事情一旦出了差错,必然越描越黑的定理。
「他没有拥抱你吗?他没有吻你吗?」
纳瑶张着嘴。哎,再说谎有何益呢?
「那是……那是意外。」
「意外!」明礼由椅子上跳了起来,几乎踢翻了烧烤炉。「我不是律师,我也没学过法律,小瑶。但是事实摆明了你欺骗我,你玩弄我的感情,同时和另一个男人厮混。」
「等等,明礼,我没有……」
「除非你能提供一些较具说服力的实际有利说明,否则我不太确定我们该继续交往,我母亲不会同意我娶一个身家不清白的女人。」
一股闪亮的火焰自烧烤炉上燃了起来,两块牛排卷在火焰中,发出的焦味散在空中。
「牛排烧焦了。」她漠不关心地喃喃。
他把肉叉往她手上一塞。
「烧焦的不是牛排,小瑶。你想到更好的解释证明你的清白时,打电话给我,不然我看我们之间就完了,到此结束。」
她望着仿佛眨着眼睛嘲弄她的星星,听着明礼的车子离开,反倒感到全身松弛。她拿起一杯水浇熄烧烤炉的火,把黑黑的牛排和没吃完的沙律扔进垃圾桶,收拾四散的用具。
太不可思议了,短短七天,她的生活整个给颠覆了过来。
不,事实上没用到这么多时间,上个周末两天,加上今天,三天而已。可怕的是,明礼气走了,她一点也不在乎,也不想他,她却无法不想泽光。
接着,要洗去泽光待过的痕迹似的,她卖力的清理屋子。首先第一件事就是由里到外的清洗冰箱,用力擦洗橱柜和炉灶。
听到车子驶进她门外车道时,她正趴在地上使劲用抹布擦厨房地板。
大概是明礼。知书达礼,永远彬彬有礼的明礼,回来为他的失礼道歉。
为什么该死的黑泽光就不能学点明礼的礼貌和循规蹈矩呢?
门铃响起,她慢条斯理去开门,不确知她和明礼之间还有什么好谈的。他说「到此为止」,她求之不得。他责骂她玩弄他的感情,从何说起?她压根儿没和他恋爱过。
她打开门,看到的却是她又想又恨又念又气的人。一张没有表情的面孔。
「这张怒气冲天的脸我见过。」她只手叉着腰。「这回我又欠你什么了,黑先生? 」
他还是那么气死人的英俊迷人。酒红色棉质长裤,黄色格子衬衫,一双名牌帆船鞋。她知道他正在打量她光着的脚、褪色而且上面沾了洗洁精和洗东西时溅上了污渍的牛仔裤,一件袖口破得没法补,被她索性剪掉半截袖子,下摆也因同样原因给截去了一截,变成长短不齐的旧衬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