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人」的抉择下,有一名女人流干泪、伤透心便已足够了……足够了……
勾起一抹酸楚苦笑,她从怔然恍惚中缓缓回神,发现丁魁尚未回来,清灵水眸不禁打量起周遭野地,最后视线落在不远处一节倒地的枯木上。
哎呀!枯干上那片鲜黄、小巧的菇群,不就是丁大哥先前曾说过可以采来食用的榆皇蘑吗?
乍见自己认得的食用蘑菇,她高兴地奔了过去,兴高采烈地采了一大堆。眼见丁魁尚未回来,便自动自发地捡来许多枯木,又在他留下的竹篓子里找到了火石,就这样自行生起了火堆。接着又用裙襬将野菇给拭净,找来几枝干净枯枝将之串起,对着熊熊火堆烤起了香味四溢的野菇大餐……
哔哔啵啵的枯枝燃烧声,配上她映红的脸庞与四溢的香气,这就是丁魁提着一只已经宰杀,剥皮、在河边清洗干净的獐子回来时,所见到的景象。
她并非如外表所呈现那般的柔弱、需要人照顾啊!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与今日一同入林的观察,丁魁深深感受到她隐于纤弱外表下的那份坚强韧性。
别的甭说,光是今天入林走这崎岖难行的山路,以她一个在京城长大、看以大户人家千金小姐的娇贵身躯,本以为没多久,她就会支撑不下去,没想到却跟着他的步伐硬是撑了一整个早上,不曾喊过一声累。
虽说他有放慢速度配合她,但以一个从未行过艰难山路的姑娘家而言,她的表现可真是出乎年他的意料之外了……
「丁大哥!」像似感受到目光,慕沁愔回头瞧见是他后,便笑了起来。「我采了些蘑菇来烤,你快来吃吃看。」
沉静无言地一笑,丁魁大步上前,用枯枝将獐子串起架在火堆上烘烤后,这才接过她递来已已经烤熟了的榆皇蘑,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瞧!我氧认得你教我的一些野生植物。」秀气地吃着散发自然芳香的野菇,她兴奋地说道,宛如邀功的小孩儿般。
见她脸庞、眼底漾着的无比欢愉,丁魁嘴角不禁扬着连他自己也没察觉的温柔轻笑。「若妳也喜欢,往后我再教妳如何辨认药草,如何?」
「当然好!」绽放明亮粲笑,慕沁愔正求之不得呢!「这样一来,往后的日子,我也可以帮丁大哥你啊!」丁大哥爱弄这些花花草草,她早就想帮忙了,只是碍于自己什么都不懂,怕真插手多事,反而弄死了他辛苦移植回来的药草。
闻言,丁魁仅是笑了笑,径自翻转着架上的獐子。往后的日子啊……他们两人大概也不会有多少的往后吧!他从来就不预料她会在这白山黑水的荒野中,停留多久的日子。相信不久之后,待她心伤稍复、心结解开后,就会返回京城去找那梦呓中的男人吧?
思及此,不知为何,他向来平静无波的心湖竞起了些微波澜,胸臆间萦绕着一股烦闷之气……
怔怔然之间,丁魁无意识地翻烤着火堆上的野味,直至不久之后,有别于野菇的清淡香味-一股浓烈烤肉香气--自半熟的野獐慢慢地弥漫开来……
「唔……」蓦地,强烈而不适的作呕感自腹腔间窜至喉头,慕沁愔飞快地以手捂唇,逸出不舒服的声响。
「怎么了?」警觉异样,黝黑的眼眸有丝担忧。
「没……」正要摇手说自己没事之时,一股更强烈的酸涩上涌,她猛地飞快奔至一旁的树干下不住干呕,脸色苍白惨淡。
「病了吗?我看看!」以为她有啥病痛,丁魁连忙来到她身旁,不由分说地五指搭上纤细皓腕,专注诊起脉来。
「没事的……」摇着头强抑下不适,她有些虚弱地微笑。「近来清晨醒来后都会这样,一会儿便没事,我想没啥大碍。」最近她的胃在早晨时,总爱闹些别扭,不过总持续不久就好了,没想到今日都到了晌午,竟然还会有这症状?
嗯……好象是闻到了架上的烤肉味儿,她才不舒服的反胃。唉……想来是和那看来香喷喷的野獐肉没啥缘分了。
以她那苍白脸色说没事,实在完全没有任何的说服力!丁魁压根儿不信她的话,浓眉轻拧地搭脉细诊,随即古铜的脸庞逐渐沉凝……
「丁大哥?」怎么回事?丁大哥的神色为何如此凝重严肃?不知为何,慕沁愔心底竟惶惶然起来。
「慕姑娘……」轻轻放开她的手腕,沉凝的黑眸中有丝迟疑。「妳……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了。」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是夜,新月的银光洒落在旷野的木屋上,透过窗棂的缝隙悄悄映亮了蜷曲在床榻上闷声暗泣、涕泪纵横的人儿。
她有了他的孩子……有了他的孩子啊……纤手轻轻抚着肚腹,慕沁愔唇畔露出了笑,然而凄楚眼眸却汩汩不断地流出泪水。
为何?为何在她下了决心离开「那人」之际,却让她有了身孕?这孩子来得不是时候,然而……然而她却又好高兴自己能拥有「那人」的骨血分身啊……
那人已然成亲了,她是万万不可能带着孩子回去伤害另一名无辜女子。可……可她一人有办法将孩子抚养成人吗?她好怕,好怕自己没那么大的能耐……这孩子是注定要跟着她这个娘吃苦的……
「孩子,对不起……虽然你有个财势惊人的爹爹,可娘……可娘……呜……」呜咽一声,她再也说不下去,只能曲着身子拥被垂泪,任由幽幽低泣在宁静黑夜里缓缓轻荡,飘进另一间房的男人耳里……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她……又哭了!那已逐渐减少的深夜幽泣在得知自己怀有身孕的今夜里,再度重现,极端压抑的凄楚较之先前更为深切,让人忍不住……忍不住……
蓦地,丁魁烦躁地在床榻上翻个身,搞不懂自己到底忍不住想做什么?如今他只觉心烦意乱,但胸口却又隐隐泛疼--为那不断传来的悲伤啜泣。
「呜……」
忽地,一串极为压抑的呜咽再次传来,毫不留情地窜进他敏锐耳中,高大魁壮的身影猛地翻身坐起,心神烦乱地爬着头发。沉吟了许久后,最后终于下床、出了房门,来到不断传出暗泣声的房门前。
「慕姑娘?」轻敲着房门,他低缓叫唤。
「丁、丁大哥,有事吗?」里头传出的嗓音有丝慌乱,隐含着泣音。
「呃……」顿了一下,低沉的嗓音非常有礼。「我可以进去吗?」
「喔……当、当然!」
闻言,丁魁轻轻地推开门板走入房内,却见她已然起身点燃烛火,在晕黄的光线下,依然可以看出盈泪欲滴的红润双目有些肿胀。
「丁大哥,这么晚了找我有事吗?」强牵起一抹笑,她佯装没事地镇定问道。
沉沉凝睇尚带泪痕的脸庞,丁魁不禁为她轻叹了口气。唉……肯定是方才急忙拭泪时,没来得及抹掉的。
丁大哥为何这般瞧她?他叹气又是啥意思?不敢迎接他沉凝目光,慕沁愔暗自惶然揣测。
「慕姑娘,我送妳回京城吧!」回去找那梦呓中的男人,这样她会较为快乐的。
「丁、丁大哥……」惊惶地抬眸瞅着他,眼泪霎时如珍珠断线般滚落。「你要赶我走吗?」他瞧不起她吗?嫌弃她是个淫乱、不守贞节,导致珠胎暗结的女子吗?所以他这儿容不下她、要赶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