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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商场上讲求的是能力与性别。我虽然在能力上受人肯定,却永远拼不过天生的条件,男人为了面子问题,是不会向一个女人低头,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我只好退而求其次,以衣着掩盖女性特质,别让人把我当女人看待。”

  会有人看不出粗布下的妩媚本质,那人不是瞎了便是疯了。申叔华吞下这句评语,她的婉约是发自内心,不是可以模仿得来的,以她的气质要成为王妃,甚至成为皇后都不是问题。

  打她进门至今,他从未好好地看过她,从不知道她是这么个安静的小东西。不仅只是个子娇小,眼中所见的她除了那双大眼睛之外,其余都是精巧地令人匪夷所思,好似多用了一分力,便有可能将她掐碎。

  他明白她并没有那么娇弱,否则儿子元禄将不可能存在于世上。令他无法理解的是,她仍是那个他娶进门的女人,五官除了岁月增长多了几分圆润外,并未有多少改变;但是他为何有股怜香惜玉,有种欲将之搂在怀中,以慰藉她的劳心劳力的冲动?

  顿时胸怀中的空虚使他倍感陌生,却也吓着他了。她可是造成申家近乎妻离子散的祸根哪!他怎能在敌前轻动恻隐之心?

  申叔华甩去心头骤生的荒谬感受,重新做好心理防卫。她只是以哀兵姿态博取同情,平心而论,这会令她立于不败之地,要搏倒她得要有万全准备、事实俱在,方能使她哑口无言。

  “你一向都是这么早起的吗?”他企图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转移注意,或许不再专注在她的柔弱上,便不会心神荡漾。

  自窗格透入的日光,仅能勉强照亮外围近窗处。时序已经入秋,天色不再如盛夏亮得早;但是不论季节如何流转,府中每日事务繁琐如牛毛,不容许她晏起偷懒。

  “习惯成自然,无所谓早或晚。倒是你该多睡会儿,这么早起不是你的习性,是我吵了你睡觉吗?你还是回正院住,这儿你是待不惯的。”平芯红再次提起昨晚的话题。

  只可惜她的立意虽好,但是在遣词用字上多所贬抑,反倒产生反效果。这下子令申叔华更加坚持,非住给她看不可。

  “我一向是这么早起的,而且我还得练功、打水,有很多事得做。”带了点炫耀的意味,申叔华将自己的行程告知她。

  “练功、打水?”平芯红惊讶得张大了小嘴,几乎可以塞进山东大馒头。

  别说是早起,申叔华的生活准则是:能坐着绝不站着,可以躺平绝不坐着,有车、船、马、轿可坐,不会屈就走路;他所谓的运动,便是和众色莺莺燕燕打情骂俏。曾几何时他也开始练功,难怪他的体魄较以往结实壮硕,不似米糕般软趴趴的。

  “以前的我真是那么不学无术吗?连这么简单的例行活动都能让你如此讶异。”申叔华挑衅地问道。

  他想瞧瞧她会如何响应,再来决定是否该在一大清早便起来与她对立。他可仁至义尽地给了她一夜的缓冲,让她先适应他的出现,今日之后便是全面开战,不再姑息。

  这些年的经历令平芯红深明圆融处世方为和平度日之道。她的心力该花在申字号的经营上,而非浪费在口舌之争;且她深知自己在口才上占上风的机会不大,更不愿自己出糗,所以她选择不予响应,避免起争端。

  “娘,我进来 。”童稚的声音方起,房门便应声而开,申元禄便像个鞭炮般冲了进来。见到两个大人分边站立对峙,他立刻冲到母亲面前张开双臂,似是要保护她,完全不顾他的身体还不到一个大人的一半。

  孩子的反应如此鲜明,不由得令申叔华刮目相看。从昨夜的相处看来,他并未完全取得儿子的信任,未来若有可能,他希望不要破坏父子情谊;不论他的母亲是怎样的一个蛇蝎女,他们仍是父子,血浓于水,是世上任何神兵利器都无法斩断的。

  “你是坏人,不要欺负我娘。”申元禄气愤地吼道。

  发红的眼眶燃烧着的保护欲令人匪夷所思,一个小小孩儿怎会有这等心思,他这个年纪该是天真无邪,只知道倚赖大人生存才是。

  “乖,没事的。我们只是在聊些以前的事,希望能让爹爹早日想起爷爷、奶奶和元禄。”

  她这话不算说谎,最终目的也是希望他能恢复记忆,只不过谈话的内容还多了些言外之意。

  由于申元禄在场,两人结束了先前的谈话,他们有着共同信念:谁也不愿在孩子面前开战,带给他负面的印象。

  但是两人都心知肚明,总有把事情摊在阳光下的一天,至于结果如何,真是未定之数。

  * * *

  吕慕星一蹦一跳地跟在平芯红的身旁,仍是穿着她最爱的男装,完全不顾自己的举动看在外人眼中会是多么轻佻与有失礼教。

  “吕……”方一开口,平芯红便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她。

  称呼她为小姐,会暴露出她的真实身份,引起别人的批评,让她成为人们口中说长道短的对象。

  可是要叫她公子她却无法将她看成男性。没错,她的扮相是俊俏,较之男性多了几分秀丽,虽然有些男人男身女相,她却更教人无法相信她真会是男儿身。

  “叫我慕星,嫂子。”吕慕星大方地提供解决之道。

  反之,平芯红却无法同等对待。在汉人社会里,男女之防是不允许女人与男人平起平坐的。更何况是一个素昧平生的男人直呼她的闺名,这是会被人扣上七出罪名的大忌。

  “我相信在苏州有比跟着我来得有趣的地方,与其听我谈公事,不如去游山玩水来得惬意多了。”平芯红尽主人义务告知,不想客人以为申家没有礼数。

  “那嫂子同我一起出去走走吧,元禄也一道去。”

  说着吕慕星便要来牵平芯红的手,让她差一点闪躲不及。

  这举止在两人皆是女装示人时并无不妥,但是在现下的状况,是将平芯红的名声践踏似污泥的好时机。

  “出嫁的女子与非夫婿的男子出游并不恰当,而且元禄得和先生学习,不能因为贪玩误了进度。”

  平芯红中规中矩的说辞,引得吕慕星大翻白眼。她从懂事到现在,没见过有谁能这么四平八稳地开口礼教、闭口规矩。说的人不累,听的人却不由得四肢僵硬。那些劳什子的规矩,肯定是那些被老婆压抑太久、无法出头的男人,想出来绑死后人的说法。

  “这还不简单。找球儿姐姐一块就不算孤男寡女出游,而四书五经今天不读还有明天,反正那些圣贤都已经作古,不会计较这短短的一天。”吕慕轻易地解决眼前的问题。

  这对她来说是轻而易举的小事,打小她就是这样找借口逃避读书的,直到碰上姜鼎舟这个克星为止。

  “我不……”平芯红不肯,但没反对成功。

  “休息一下又何妨。才几个时辰的光景,申字号不会倒闭,元禄也不会成为目不识丁的白丁,他又不是明日就要上京考取功名。”申叔华介入敲定。

  在他的身后是与他同来的姜鼎舟和田文,而他们的态度是支持吕慕星的,在他们的包围下她倒显得孤立。

  身旁的几个管事识趣地向她告退,拿起帐册离去,一下子她就有如被狼群包围的羊儿般弱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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