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想家,那是她身心能量的来源,即使她再怎么独立,她的心依然紧紧地牵绊在那片美丽的高山上。
更想念陪她长大的大康……阿公说的好,做牵手啊!
她带着神秘的笑容,慢慢走回大厅,心里的决定已然成型了。
西装笔挺的吴冠伦赶了过来,在大厅外张望着。
柯如茵看了大厅的时钟,「经理,时间差不多了,你过来等工商协会?」
「是啊,再三分钟吧。对了,如茵,刚才我接到订房部转来的电话,有一个心智障碍儿童团体要办活动,本来已经订了另一家饭店,但现在对方突然以内部装潢为由拒绝他们,时间只剩一个月,他们很着急,正好我们有空房,所以……」
「经理接下了?」
「我当然接下了,因为我相信妳的能力,所以这个case交给妳了。」
「好!」柯如茵乐于接受挑战。「我待会儿就跟他们联络,了解他们的人员、情况、餐饮,住房、活动内容、特别需求等,到时再协调各部门做各方面的配合,小朋友难得出门,一定要让他们过个happy难忘的假期。」
「如茵,妳真是一名猛将,办得好的话,我们饭店的形象又更好了。」要不是在大厅,吴冠伦真想给她一个热情的拥抱。
「经理,结束这个case,我要辞职。」
「虾米?!」
「辞职一个月前要先报备,经理,我现在跟你说了。」
「啥?!」吴冠伦还是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经理下次休假时,记得来缘山居玩喔!」柯如茵的笑容更灿烂了。
第九章
周末的夜晚,柯如茵终于回到家了。
见到倚门盼望的母亲,她忍不住眼眶湿润,大声喊道:「妈!」
林春秀笑说:「我算得很准,如果没塞车,客运就是这个时间到。」
「妈,妳吃饱了没?」
「憨囝仔,妳忘了?我们都是先吃饭,才来招呼客人吃晚饭的,我才刚问候完几桌客人,想说出来透一下气呢。」
游子归家,过往的熟悉事物也立刻归位,柯如茵心里感到十分温馨充实。
大家的生活作息如常,门厅依然布置得整洁清爽,自己辛苦策画的香草专区也依然摆在大厅的一角,只是少了那个门神……他回家吃饭了吧?
柯德富坐在大厅里,正跟客人泡茶聊天,一见到她,便笑容满面地说:「死囝仔,过年都不知道要回来!」
「爸呀,人家过年最忙了嘛!」她嘟着嘴,爸还真是一点都不留情面。
客人也笑说:「老板,这是你女儿,这么大了,可以准备嫁人喽!」
柯德富笑呵呵地说:「她才二十二岁,小得很,家里的民宿不做,跑到台东的温泉饭店当什么公关部经理,做得吓吓叫,她还想多玩几年呢!」
真是膨风的老爸!直接将她从小助理升成大经理,柯如茵也懒得说破。她知道爸爸一直很矛盾,一方面舍不得她外出工作;一方面又怕她和大康交往,这次她回来,父母只是以为她休假,并不知道她已经辞职,准备回来追大康。
晚一点再说吧,免不了要闹一场家庭革命的。
「如茵,佩瑜去生小孩了耶!」林春秀兴奋地报告消息。
「咦?这么快?晓虹的生日还没到啊?」柯如茵很惊喜。
「差不多了啦,不差这几天,她中午开始阵痛,仲恩紧张死了,赶紧将她送到医院去。刚刚我打电话去问,他说还没开,可能要再等几个小时,说得都快哭了。」
「哎呀!早知道我刚就先下车跑到医院去陪佩瑜姐姐,顺便帮她加油。」
「让当爸爸的人去陪就好啦,这样他会比较有临场感,以后才会更疼老婆。」林春秀指着高谈阔论的柯德富,掩嘴笑说:「我生妳的时候,医院不让他进去,他硬是要进去,摆足了大哥的模样,我都痛死了,他还在那边凶巴巴的,后来医生只好让他进去,结果他看到我出血,马上就晕倒了。」
「呵呵!」真是百听不厌的家族笑话。
「智山在晓虹那边,妳要不要先过去瞧瞧?」当然是瞧大康喽!
「啊……」柯如茵甩起背包,反倒没有心理准备,「妈,我先整理行李,吃顿饭后再过去。」这样才有精力长谈。
「好,我去叫阿全帮妳炒几道菜。」
铃!柜台电话铃响,柯如茵顺手接了起来,「缘山居您好!」
「智山妈妈……如茵?!妳回来了?」那头的康晓虹紧张地说:「我爸爸好喘,他说他不能呼吸,妳快过来看看啊!」说着就哭了出来。
「我马上过去!」她放下电话,心脏无端地剧烈跳动起来,抛下行李,快速地冲出家门。「妈妈,大康好像生病了,我去看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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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喘!好像有什么东西堵住气管,喉头更是溢满酸水,呕得他头昏眼花。
康伯恩不想在这个时候生病,但偏偏力不从心,连话都说不出来。
在模糊的视线里,他看见晓虹惊慌流泪、智山紧张地抓着他的手、南西蹲在地上擦他的呕吐物,而他好像一直在往后倒退,离他们愈来愈远……
耳边传来遥远而不切实际的熟悉呼唤,他快死了吗?在作梦吗?
「大康!大康!你怎么了?」
柯如茵几乎是一下子就冲到康伯恩的面前,她被他惨白冒汗的脸孔给吓到了。
「如茵!」康晓虹一见到她,不禁哭道:「爸爸说他嘴巴酸,叫我拿胃药给他吃,他吃了后就一直喘,叔叔和婶婶又不在……呜……」
柯如茵忙安慰她,「晓虹别哭,我们想办法帮爸爸。」
「姊姊!」柯智山来不及跟老姊叙旧,只焦急地说:「大康叔叔的身体好热。」
柯如茵摸上康伯恩的额头,那烫人的热度差点溶化她的手心。
「大康!大康!你现在觉得怎样?」她俯身靠近他的脸。
「如茵?」康伯恩总算对准焦距,但还是难以相信,「妳怎么……回来了?」
「你别管我了,你到底哪边不舒服?」
「我……我不知道,我又不会痛……喘不过气……」
「你不要说话。」柯如茵很快地环视一下屋内,「晓虹,爸爸的吸呼球在哪里?」
「在这里!」康晓虹立刻跑到柜子前,拿出很久没有使用的急救器材。
柯如茵迅速地为康伯恩戴上氧气面罩,用力压了一下连接在上面的呼吸球,挤出空气,再交给柯智山。
「智山,照我这样压呼吸球,数一二三,三秒钟一下,不能停。」她一面火速交待,一面走向大门,然后快速的说:「晓虹,我们要去医院,妳准备爸爸的健保卡、拿件厚毯子,我回去开车。」
跑进春天的黑夜里,她一颗心恐惧不已,她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接触死亡过,尤其是她所喜爱的人现正挣扎于生死之间。
妈妈教给她的无惧死亡观念全都不见了,一下子来得太突然,她根本无法从容面对,更何况她还有好多话还没跟他说啊!
强忍住眼泪,穿过樱花林,越过花园,她冲进缘山居,在厨房找到了母亲。
「妈妈,爸爸的车钥匙呢?我要送大康去医院。」
「这么严重?」林春秀露出担忧的神色。「妳叫爸爸一起去。」
「礼拜六晚上最忙,妈妈妳也要忙。」柯如茵探头瞧了眼在跟客人下棋的老爸,「我带晓虹和菲佣一起去就行了,妈,我再打电话给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