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头,在窗台边捻熄了手中的烟,一面轻声问:
“你今晚不用加班吗?”
安奉岩很快地摇头,用笑容掩饰他的紧张期待。
“不用。加了一个月的班还不够吗?”
柴汉慈听罢,抬起头,对他露出笑容,点了头。
“好,今晚咱们就一起去吃晚饭吧。”
第四章
其实柴汉慈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和安奉岩约会。
会这么想,倒不是因为她对安奉岩没有好感。凭心而论,除去家世和金钱的影响力之外,安奉岩在她所见过的男人里,算得上是一流的青年了。容貌斯文俊朗,一米八的身高更添加了阳刚之气,待人处事又谦恭有礼,丝毫不见骄气,亲和力十足。据安奉岩所知,安奉岩进入分公司不到一个星期,就已经跃升为全公司未婚女性员工眼中的白马王子。
只是安奉岩的气质很干净,一望即知是个正人君子,洁身自爱,为人忠实,值得信赖,和女同事在谈笑之间也是点到为止,从不见他仗着自己的优势,在男女关系上恣意而为。
这一点,和她是截然不同的。柴汉慈心里清楚,在众人的眼里,安奉岩是天上不染尘垢的白云,而她却像是地上的泥灰。
柴汉慈一直觉得人各有志,所以面对形象优良的安奉岩,倒谈不上什么自惭形秽,只觉得彼此本来就是生活在完全不同的世界里、不该有任何交集的两个人,自然不曾想到过他们会有共度下班后时光的一天。
但,奇怪的是,现在这个状况真的发生了,柴汉慈却一点也不会感到别扭或不自在。由于对安奉岩没有任何目的或企图,所以她不必维持亮丽外型,不用刻意展露妩媚风情,更毋需在言谈之间巧妙迎合安奉岩的喜好,这种轻松的感觉,就像和老朋友聚餐那样,说实在的,真的很不错。
但是安奉岩可就无法像她这么轻松以对了。原本不抱期望的开口邀约,却意外得到令人惊喜的答案,安奉岩在兴奋之余,总希望能带给柴汉慈一次愉快的晚餐约会。眼看柴汉慈拒绝了自己提议的一间间高级用餐地点,甚至表示随便吃吃就好,安奉岩几乎要紧张起来了,只好半开玩笑地说:
“柴秘书,好歹我也是个经理特助啊,难道你是怕我请不起客吗?”
柴汉慈微笑。
“我不是这个意思。同事们一起吃顿饭,开心自在就好,去那种还要讲究进餐礼仪的上流饭店,未免有些不够尽兴吧?”
安奉岩做出一脸无辜貌。
“但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请到美女共进晚餐的,怎么能够随便打发就算了呢?这样一点也显现不出我的诚意啊。”
柴汉慈笑着存心逗他说:
“凭你的身价,只要你开口,我相信办公室里多少位美女都不会拒绝你的邀约,要和美女一起吃顿饭,可一点也不难啊。”
安奉岩笑着回答:
“我大概只有在中等美女眼里,才能捞得到这样的地位吧。像你这样的美女,竟然不愿意挽着我出现在高级饭店里,那我还有什么身价可言呢?”
柴汉慈咯咯笑了起来。
“安特助言重啦!再这么灌我迷汤下去,等会会害我吃不下饭的。”
安奉岩立即接着说:
“那更好啦,吃得少,付的钞票就少,这样你就不用担心我请不起客啦。”
安奉岩那脸一本正经的神态,让柴汉慈笑得险些直不起腰来。其实,看到他这么在乎自己的感觉,诚心诚意,极力希望能给自己一个美好的约会,柴汉慈心里多少是有点感动的;之前想借他来排遣没有约会的空档的心态,也不自觉地开始有些转变了,于是下了决定,双手一拍,笑说:
“这样吧,咱们就别在这个问题上争执了。我提议到一间我曾去过的餐厅里用餐,那儿虽然不如高级饭店的名气大,但是气氛很棒,环境也很优雅,厨师的手艺更不会让你失望,不知道安特助意下如何?”
其实会有这么多的顾虑,目的都为了要让柴汉慈满足。既然她对那家餐厅的印象极佳,安奉岩也就没有任何异议了,开开心心地拦了一辆福特厂牌的计程车,拉开车门,笑说:
“真是抱歉,我没有豪华轿车可以接送美女,只好招一辆高级计程车来聊表心意了。”
柴汉慈笑着坐进车厢里。虽然比起其他追求者的阔气排场,安奉岩无疑是显得寒酸了,但是他自我解嘲的语气里坦然得听不出一丝自卑感。柴汉慈很欣赏他的自信。
归功于两人身为同事,工作内容又彼此相关,有共同认识的客户的缘故,随便想都有话题可聊,因此在前往餐厅的路上,柴汉慈和安奉岩两人说说笑笑,气氛已经很融洽了。在抵达那间有精致红砖外的欧式乡村风味的小屋型餐厅,坐在落地窗旁一张铺着干净优雅的碎花桌巾的木桌前,闻到空气中飘来的淡淡的自然花香味,感觉就加倍休闲惬意了。
“我对这里简直是一见钟情了。”安奉岩在游目四顾之后,不禁发自内心地赞叹出声。“你常来这里用餐吗?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
柴汉慈从窗外调回视线,恰巧看见安奉岩正在自在地伸展双臂,放松紧绷的肩膀,一脸舒适满足的神态,显然是真的钟意这个地方,不是特别为讨好她才这么说的。她不禁微笑了。
她不是个容易与人交心的人,但是安奉岩的真诚总是在不知不觉中松懈了她的心防,所以也就坦白回答说:
“这里是和好友在逛街时无意中发现的。总觉得这里的气氛很好,很适合和朋友轻轻松松地谈天说地,所以每当好友回国来度假时,我常会邀她在这里聚餐,平时倒很少来这里。”
安奉岩眼睛一亮!一个月来,他们交谈的范围,多半限于公务上,就算偶尔说笑,安奉岩也不曾听柴汉慈说过她的家人和朋友,这时听她愿意提及私事,他的兴致就来了。
“生活在国外的朋友吗?真好,我活了二十六年,还没有到国外旅游过哩,好像很跟不上时代呢。”耸耸肩,又问:“你的朋友在哪一国啊?你曾经去那里找她玩过吗?”
柴汉慈微笑。
“我朋友在美国读书,出国四年了,我也只去看过她一次而已,多半都是她回国来度假时见面。”
“一个人去美国吗?”见柴汉慈点头,安奉岩扮个害怕惊恐的表情。“你好勇敢!我光是想到要在陌生的地方,看陌生的文字就吓得半死……说不定还会看不懂!天啊!”
柴汉慈被他滑稽的表情逗得咯咯娇笑不已;而看到柴汉慈笑靥如花,安奉岩也高兴起来,乘机追问:
“那位朋友,应该是和你交情最深的朋友吧?”
柴汉慈止了笑,有些讶异地看着他。
“你怎么知道?”
安奉岩笑了笑,胸有成竹地解释:
“从你的语气里就听得出来啊!好像她回国来时,你才提得起劲到这里吃饭似的,如果不是很要好的朋友,怎会让你有这种感觉呢?”
柴汉慈听了,不禁笑着叹了一口气。
“你也未免太聪明了吧,真是让人嫉妒啊。”
安奉岩立刻回答:
“这不是聪明的关系,而是因为用了心。”
柴汉慈微微一怔。这两句话乍听之下,倒也颇有道理。安奉岩确实是真正用了心去关切她所说的每一句话,才能有这么细微的体会。但是想深一层,若非喜欢她,安奉岩又怎么会在这种小事上如此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