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子禹听出他语中暗喻之意。
“我愿意渡你修行,成全你心中所愿。”老者似乎对郑子禹有着特殊的喜爱。
“渡我修行对你有什么好处,但说无妨!”郑子禹直言不讳,感觉出老人有所企图。
“我先问你,若我能让你再与心爱女子相逢,你会如何?”老者贼贼地笑了。
“此话当真?我和月儿能再见面?”郑子禹又惊又喜,无法置信眼前这年迈的老者竟是深藏不露的奇人。
“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老者倒是不急不徐,平稳地说。
“那么,你希望我会如何?”郑子禹不答反问。
“拜我为师!”老者笑嘻嘻地说:“伴我千年修行,这也是我决定要救你的原因!”
“你凭什么能让我再见到月儿?”
“就凭——我掐指神算的能力!”
“我不明白。”
“拜我为师,不就什么都明白了?你放心,我会慢慢教你的。”老者仍是一派的轻松自若:“我去张罗一些好吃的,等你真正开始修行后,山珍海味就不能再沾了,除非你悟性极高,否则等到开荤之日是很遥远以后的事了。”老者顽皮地笑着:“为师的对你不错吧?连你修行前最后打牙祭的机会都替你想到了。”
“我——”
“不用说了,你的心意我都知道!”老者自以为是的拍拍郑子禹的肩膀,不让他有开口拒绝的机会。“将来有的是机会可以孝敬我,现在你最需要的是好好调息休养!”他老人家贼兮兮一个诡笑,然后一溜烟地消失了踪影。
留下一头雾水的郑子禹在别有洞天的山穴内怔忡不已……
没想到就在这阴错阳差的机缘巧合下,原先一心求死的郑子禹,竟成了山叟老人的唯一门生!
千年闭关在山穴内,不问世事,静心潜修,使他免去了轮回之苦。深山中人踪罕见,千百年来修行时光恍如一日,与世隔绝的日子,长短并无差别!正如老者所言,若无倩丝牵绊,以他的悟性,早可得道成仙,逍遥无虞了。
尽管岁月如梭,历经数次的改朝换代,修行时光依然平静无波,岁月不曾在他的形体上驻留过任何痕迹。郑子禹,仍是那年少依旧的外表,只是长久以来的等待,使得一颗心已沧桑,形同止水,泛不起一丝涟漪。
他在等,等那与孙弄月再度相逢的日子来临!
也只有她,才能重燃他心中的火焰。
但他也明白,冥冥中早有定数,凡事不能太过强求。
有时候他常在想,当他再度和月儿相遇之时,他定会倾他所能,让她感受生命中应该享有的情爱欢愉,并且永永远远地和她长相厮守!
月儿倒在血泊中的那段晦涩记忆,至今依旧啃噬着他的心,像是烙了印般、难以磨灭的痛苦!
当初,是他辜负了她的情真意切,逼得她不得不走上自绝一路。尽管那分执着的情感是因为他无可奈何的负心,而造成不可挽回的悲剧,但郑子禹无法原谅他自己竟是那个伤她最深的人,而这也是他最无汉忍受的事实,至今时今日亦是如此!
目前来说,等待,是郑子禹留在这世上的唯一理由——
想念,是一种美丽的情感,它能够让人感到真实。
时间的流逝能够改变世间万物,但固执的情感却是永恒。一千多年的时光,隔绝不了刻骨铭心的记忆,情根深种,所有的等待即使漫长,但心中仍是快乐的。
眺望远山,仿佛熟悉的容颜浮现眼前,那是一种极深沉、极醉人的想念、心中恍若一股暖意流过,长久的等待似乎都可爱了起来。
深信自己坚定不移的执着,只要拥有希望,幸福的日子所距不远……
静极空灵的山川水色,身在其中,沉淀于心,那感觉——恍如置身世外。
清心寡欲的日子,没有熙熙攘攘的俗物干扰,留在心中的,是细数不尽的美丽记忆……
他,郑远祈,也许已是超脱凡俗的躯体,却有着一颗最凡人的心境——
等待,心酸难免,痛苦难免,但仍会有着极幸福的感受。
感情,之所以动人,莫过于那分执着的心意……
第六章
唐
这是个兵荒马乱的年代!
由于玄宗晚年宠幸杨贵妃,纵情逸乐,沉迷于温柔乡而无法自拔,将国政委交李林甫、杨国忠等小人,使得宰相专权、植党营私、淫侈贪贿,社会因而动荡不安,民间人人自危。
正因如此,权谋狡诈的安禄山、史思明,拥兵二十万,假以讨杨国忠为名,举兵叛乱,自范阳南下,势如破竹,轻陷洛阳。许多百姓流离失所,颠沛困顿,无家可归者比比皆是!尤其在安禄山闻子庆宗被杀,心中大恸,更引兵向荥阳,大行杀戮,并偕称帝号为‘大燕皇帝’。
白玉瑕奉师之命,柔阳济世,行走江湖。眼看着所到之处生灵荼炭,而自己能力有限,每每心中不禁长叹欷虚一番。然而,感叹之余,也只能豁达观世,否则又能如何?
身在乱世之中,看尽了太多无可奈何的生离死别,白玉瑕早已明白凡事强求不得、万物皆无常的道理!
自小便住在尼姑庵里,由住持易安师太——也就是她的师父,一手拉拔大的。白玉瑕早已认定自己是个出家人,长久耳儒目染下,她练就了超越年龄的沉稳自若,早熟的心灵,更使她透露出沧桑易感的高深莫测,教人难辨她的年龄,不敢小觑。
正值双十年华的白玉瑕,是个十足冷艳的绝色女子。对一个行走江湖的女子而言,她的确属于青涩之辈,但是她的本事,却不同于她的青涩年纪,相反的,她拥有一身的好功夫,是个不折不扣的练家子。这一切都该归功于她的师父教导有方。若不是如此,放任一介女流只身行走江湖,恐怕早已被生吞活剥了去,尤其是,白冷如冰封的绝美女子用来形容白玉瑕,的确是不为过的!或许是她年纪轻轻就有一身好武艺,对于自身的优越感所造就而出的气势,竟散发出一股不怒而威,教人望而生畏的强者风范。往往她眸光一敛间,所泛出的寒意与杀气,使足以震伤心虚怯弱的宵小鼠辈;见过她的人都想不透,为何一个女流之辈能够有一双如此凌厉锐利的目光?
当然,她的眼神也可以是温柔似水的,但那也只有在她恻隐之心流露之际,隐约可见。一般而言,白玉瑕的情感是平平淡淡的,她不喜自己有明显的情绪波纹,那犯了她无为修心的禁忌!
走着走着,白玉瑕看到一名佝偻、身形干枯的小老头正倒在大树旁,努力地扒着树皮,企图剥下树度好果腹充饥。
“老伯,别扒了。喏,这半个馒头你拿去吃吧!”
“啊……谢谢你!好心的姑娘,老天会保佑你的。”小老头子狼吞虎咽地吃完这睽违已久的食物后,感激涕零地说。
白玉瑕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确定眼前的老者除了饥饿交加,并无其它大碍,颔首后便转身离去。她不听感激的话,那不是她助人的目的,她助人并非为沽名钓誉!
“姑娘,等等!”小老头急急地喊住她:“可否听老朽说几句话?”
白玉瑕停下脚步,回过头,扬着眉道:“老伯,有话请说!”
头发稀疏花白的小老头子,施着佝偻的身子缓缓地走近她:“姑娘,谢谢你的馒头,处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局,有像姑娘你这样善心的人不多了,老朽实在无以为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