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秋白了她一记眼,摇头道:
“你确定你们是夫妻吗?怎么风哥离开你身边,你可以这么兴奋,像解脱似的?”现今师父和风哥仍未放弃解毒的念头,不但四处寻访药草店,也四处找名医诊治,基于风哥无法常回风云小筑的小缺憾,于是他们身边多了一个小累赘。
他瞟眼这会儿蹦跳跳到古玩摊去跟小孩一同与老板喊价的女孩,心中一叹。很难想象风哥怎会喜欢这样一个童心未泯的女孩——也合该算是少妇了,但她压根儿不像!听说她初见风哥,就当风哥的面一拳打去,当下风哥的鼻孔留下两道刺眼的红色液体,两人的梁子就此结定,至于后来的情势如何发展到两情相悦,甚至鸳鸯合盟,风哥怎么都不肯说,只对他骄傲地大笑几声。
说正格的,她真的挺美的,轮廓不若本地女子般平凡,含混些我族人的血统似的,连发色都不是正统的黑漆,有种异国风情。以往听过风哥对她的叙述,但这次才算是真正的见相处了拉近两个月时间,发觉她还真不是普通的爱玩,和瑞雪迥然不同……唉,又想起瑞雪了,早该忘了啊,为什么老是不知不觉地就拿别的女孩与她比较呢?
其实,在瑞雪刚离开时,师父曾派人下山去找寻,可惜一无所获,瑞雪完全失了踪迹。那时师父还将自己关在房里整整七天都不出现,他差点还以为师父是为自己一念之差而让瑞雪有沦落危险的机会自责,故选择断食自我了断……事实证明,他太天真了,师父岂是这么肤浅的人?也许自责,但以了结生命当作交代,那是最笨的方法了。
“我们去买冰糖葫芦吃好吗?”不知何时,小〗筳〗已经回到他身边,而且等看过瘾他一会儿叹气、一会儿规莲荷淡笑的白痴表情后,轻轻地问出声。她手上还拿着纸鸢,可见也是与老板卖力杀价的战利品。
“你……究竟几岁?”忍不住,还是问出口了。因为她长相美艳,但是行径却差异太多了。
“十八。”她睨眼他。那眼神像是看穿他的想法。同时也回敬他一脸“你还不是幼稚地买了一个灯笼”,意要他别大哥笑二哥了。
瑞雪自认没趣地耸肩,胆敢一拳打向比自己高上近乎半个身躯的人的女孩还是少挑衅为妙,以免她又做出什么令人措手不及的事情。相中目标,他率先走了过去。
“老板,这冰糖葫芦怎么卖?”
才要伸手拿,忽地打横里传出他今生怎么也忘不了的声音。
“老板,我要包下所有的冰糖葫芦!”
问秋睁大眼,马上瞪向来人!相同的画面、相同的对白、相同的对峙。
“呃,是你呀。”女子扬眉,眼底傲气依旧。
“呃……是,你还记得我?”问秋感觉有些复杂,怎么今日所见所遇的都是曾和瑞雪一同经历过的呢?
女子爽朗地大笑。
“当然啦,有哪个男人能像你一样不男不女呢?”
“喂!”眼中的怀念感动立即被她的话给逼退,他的手叉在腰际,不悦。
“好,我道歉,今日本姑娘心情不错,不想和你吵。只是……”上下打量他一会儿,问秋下意识挺起肩回视她。“你还是没变嘛,仍是长不大的样子。”见他又欲发作,她安抚性地拍拍他的肩,笑容漾深,伸手接过老板包好的冰糖葫芦,付钱,向他道别后便离开。
问秋呆呆立在原地,喃喃地:
“我该生气啊,怎么见到她的笑,竟然忘了生气……”心弦被震撼,莫名的情涌上心头。
“我……我的冰糖葫芦……”眼巴巴地看着冰糖葫芦被人带走,心好痛啊!凌〗筳〗谨看向变化不定的问秋,翻下白眼。
“怎么了?”冷逐风笑着将妻子拥及怀,自然也没忽略她先前的白眼。
“问秋给一个女子迷了心魂。”带着埋怨的口气,她瞪眼问秋。
问秋惊下,狼狈地回应:
“你少胡说!”
她耸肩,看见丈夫手中的药包。
“东西买好了?那咱们走喽。”
一路上走着,全听凌〗筳〗谨吱吱喳喳,没一刻停歇;冷逐风基于爱妻心态,也没阻止她说明,专心当个听众,偶尔应上几句话,又足够她说上一大串的长篇大论了,只是有时会分心买杯冷饮给爱妻解解渴。
而瞿鋈一向就不多话,这种情况于他无碍,倒是问秋就快痛苦死了,一样都是爱说话的人,要他静静听人说话根本不可能,偏偏又插不上话,实在有够呕了!
于是乎,问秋干脆选择不听她说话,目光四处浏览,望着市集里贩卖的稀奇古怪的物品,倒也看得津津有味。
“哇,有陀螺耶!”
刺耳的尖叫声飘入耳畔,问秋看着那位叽喳个没完的少妇拉着她丈夫往陀螺摊位移去,陀螺摊旁有小孩地玩陀螺,惹得那位少妇又笑又叫。心中大磊一叹,接着师父那半跛的走路姿势跃入视线中,拐杖橐橐的触地声规律地响起,被一波波袭来的嘈杂喧嚣给埋没;问秋注视师父略嫌吃力的移心头像被大石块给压住一样沉重,走上前轻扶住师父,热气忽地模糊了眼眶,埋着头,不敢给师父瞧见,怕找骂挨,缓缓步向风哥他们夫妇。
???
在镇上停留了五天,在客栈收拾好包袱,他们继续往下一个城镇前进。
没雇马车,是因为凌〗筳〗谨天性好动,凡事均容易引起她的好奇,马车走走停停肯定多许多麻烦;再加上册林野地间常有许多容易忽略的奇花异草,虽然师父行走不方便,但为了生命着想,也只好委曲求全了。
走到城门,问秋回头再看这城镇一眼,竟有些不舍,对自己笑了笑,奇怪这感受。无意间,城门旁一位乞丐吸引了他的注意。
虽然昨晚才下过雪,但现今春阳高照,浑身和煦,一点冷意也没有,因为身着厚重的棉袄,额头甚至还微沁出薄汗,而这个乞丐居然身盖斗蓬,还十分密实地将身体完全覆盖住,仅露出一张脸孔,而脸孔却也因斗篷阻隔阳光而产生光线不足的灰黯模糊了五官,看起来就像身患传染病一样的病患,令人唯恐避之不及,也莫怪他身前的破碗里没任何施舍的银两。
问秋蹲下,企图看清乞丐的面貌。
“你……不舒服?”
斗篷若有似无地动了下,乞丐微抬头,露出尖削的下巴,下巴的肉像被烧灼过,狰狞、溃烂,完全看不出一块完好的皮肤。
问秋隐隐约约明白乞丐为何会有此怪异装扮了。
“呃……没找大夫看过吗?”
乞丐没动静。
“喏,我这儿有些银两,够你维持几天生计了,有时间去找大夫瞧瞧吧。”银两放入破碗,他再看眼乞丐。
乞丐微颔首,似道谢,扬起头瞥他一眼,瞬间他的面目全非也给问秋瞧明了。
这般凄惨,就算乞丐肯去讨生活,恐怕也没人敢雇用他了,问秋想到,却也立刻打退堂鼓。
师父已经许久不曾替人瞧过病了,最后一次,就是瑞雪她娘那一次,之后也就不曾见过师父向准伸出援手了,加上师父身体也不舒服,更加没心情去医疗他人了,那就更遑论这个萍水相逢的乞丐。
“问秋!”凌〗筳〗谨在城外大喊:“走了啦!”
“好!”他回头看眼乞丐,背起药篮,走向城门。
“喝,没想到你还挺好心的嘛。”身后传来清脆的锵锵声,伴传一句他永远不可能遗忘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