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站着不动让人打的道理,杜芸青后退,试图躲开重得吓人的龙杖,却一脚踩上碎片。
看着心爱的翠瓶不但支离破碎,末了,还惨遭那丫头的践踏,老夫人的怒气简直燃烧到最高点。
不理会身旁担忧的叫唤,她扭曲着面孔、提着龙杖追向杜芸青,杜芸青利落地冲向门口,正好撞上一堵人墙。
“怎么回事?我听瑾儿说花瓶破了。”叶展骐双臂一紧,下意识地揽紧杜芸青,随即见着满脸通红、气喘吁吁的老夫人。“奶奶,您……”
“大哥,小青打破了奶奶的飞凤朝天,菱香亲眼瞧见的,她不但死不承认,还把奶奶气成这样。”叶秀榕抢先告状。
“奶奶。”
“骐儿,别想再为那丫头说任何好话,她有胆砸我的飞凤朝天,就得有胆承接我的怒气。”老夫人抖着唇、颤着嗓音道。
“小青。”叶展骐看向怀里的女人。
杜芸青深吸口气看进他眼里。“那花瓶不是我打破的,我正整理内室,听到碎裂声出门去瞧时,花瓶已碎成一地了。”
“才怪,前因后果我都问过了,菱香亲眼瞧见她正蹲在碎瓷旁准备收拾、湮灭证据,今天早晨整理大厅的就她一个人,不是她,还会有谁!”叶秀榕嗤道。
“是吗?菱香。”叶展骐绷着下巴转向菱香。
“回少爷,我进大厅时,确实瞧见小青正蹲在碎瓷旁。”菱香怯怯道。
“小青?”叶展骐语气里有一丝不确定。
杜芸青心灰意冷到极点。花瓶不是她打破的,这句话她都说过几百次了,如果连他也不相信,那她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没什么好说的了,将人留下,她必须为打破花瓶付出代价。”老夫人将龙杖往地上重重一敲。“什么代价?”叶展骐面色一凛。
“一级家法伺候,执行完后逐出叶宅,令后永不得踏进我叶家一步。”老夫人声音冷如寒冰。
明白一级家法之严苛,所有人皆倒抽口气,除了叶展骐和不明就里的杜芸青。
“不需要如此,小青是错,但是无心之过。”叶展骐平静但坚定地道。
“胡说,她明明就是故意的,她是故意拿飞凤朝天来报复我的。”老夫人怒道。
“奶奶,请息怒,只为了气您就故意打破花瓶,让自己落得这步田地,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老夫人哑口无言。
“那只能怪她时运不济,还来不及逃离现场就被发现了。”叶秀榕在一旁煽风点火。
“闭嘴,这里有你说话的余地吗?”叶展骐厉眼瞪她。
叶秀榕气哼一声,委屈地嘟起双唇。
“榕儿说得没错,她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总之,这件事你别插手,我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训这目无尊长的贱丫头。”老夫人不容分说地道。
“小青,你告诉她们,你是无心的,向奶奶郑重道个歉。”叶展骐看向怀中的女子。
杜芸青冷眼回视,推开叶展骐的怀抱,傲然地环视众人。“我说最后一次,我没有打破花瓶。”
众人不改其色。
“哼!不相信是吗?”杜芸青不屑地冷哼一声。真话不听,爱听假话,这家子的程度就只有这样,她虎落平阳被犬欺,也只好委屈配合了。
“好吧!花瓶是我打破的,但我是无心的,要我说抱歉?好吧!我很抱歉,你们商量好要如何惩罚我后,麻烦再来通知一声。”她说完,潇洒地转身迈开大步离去。
“站住,你这是什么态度……”老夫人长指一伸,气得直喘气。
“奶奶,小心气坏身子。”叶秀榕喊,和其他奴婢赶紧上前拍背抚胸、帮忙顺气。
“骐儿,你都瞧见了……你都瞧见了……”老夫人上气不接下气。
“小青是我的人,对奶奶有任何不敬之处,我必会严加管教。”叶展骐一个头两个大。“至于花瓶的事,她都说她是无心的,也道过歉了……”
“她那叫道歉?”叶秀榕大叫。
“好吧!我会要她再向奶奶郑重道一次歉,虽是无心,仍是过,所以罚她一天多工作一个时辰,花瓶的钱则由她的工钱里头扣。”
“就这样?”叶秀榕眨眨眼,不敢置信地问。
“这样就够了。”叶展骐说得斩钉截铁。
“我不允,如果你还当我是奶奶,就把那丫头交给我。”老夫人顺过气后,铁青着脸气呼呼地道。“奶奶,”叶展骐向前,迎着老夫人落坐。“小青只是年轻气傲了点,我要她亲自来向您陪不是,您这回就大人不计小人过,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了她吧……”
叶展骐和老夫人、叶秀榕交谈时,菱香乖巧地蹲下身子,开始收拾起地上的碎瓷片,脑海里浮现的是一年前,小姐尚幼,她至少爷房中脱衣侍寝,却被坚定地请了出去的那一幕。
小青和她一样低下卑贱,她得不到的,她凭什么得到?
事情进行得比想象中顺利,只要找对了时机,再加一把劲,就够了。嫣红的双唇,不自禁地扬起一抹浅笑。
第7章(1)
“小青,你忍着点,我把碎瓷片清出来,一会儿就不疼了。”瑾儿扶着杜芸青落坐后,飞快地捧来梳妆台旁备用的清水。
绣鞋一脱,脚底伤口深浅不一、血肉模糊,看得瑾儿手一软,差点扶不住她的脚。
“怎么?很严重吗?”杜芸青痛得龇牙咧嘴。
“嗯!你真是的,踩到碎片扎了脚,还带着碎片走这么大老远的路,我真服了你。”瑾儿说着。眼眶泛红,泪都快流下来了。
“喂!扎到脚的是我,痛的是我,我都没哭了,你哭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哭,只是觉得你好可怜,不但打破花瓶,还弄得满脚是伤,接下来,还不晓得会有什么可怕的处罚,话说回来,你现在就算没哭,也马上就会哭出来了。”瑾儿含泪拿起自己干净的手绢沾了沾水,开始着手清洗她的伤口。
豆大的眼泪毫无预警地往下掉,杜芸青大声嘶吼,疼得面孔扭曲,全身无力。“住手,不要洗了,好痛……好痛……”
“不清洗干净不行,等伤口发了炎、化了脓,更有你受的。”
“瑾儿,好瑾儿……停一下……稍微停一下……让我喘口气……”
“不行,没一鼓作气洗好,待会我就没那勇气,我的手……恐怕也没那力气了。”瑾儿一次次地用水洗净伤口,专注地在撕裂的血红伤口里寻找碎瓷片,怕有任何遗漏。
水盆很快地由清水变成血水,等瑾儿终于拿来干布擦干杜芸青的脚掌后,杜芸青已喊得声嘶力竭,瑾儿也因得以暂时松懈而全身虚软。
“求求你,再也别做这种傻事了,好好的脚丫子被你弄成这样,我都快被你吓死了。”瑾儿以袖口抹去脸颊上残留的泪水,端起水盆。“我这就去跟阿顺叔拿金创药,你等着,别乱动。”
“喔。”气软地应了声,杜芸青全身瘫在椅上,动弹不得。
瑾儿正要出门,叶展骐已如旋风般闯了进来。
“小青,有关你的态度,我们得好好谈谈了。你也算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孩,但你今早实在太不对了,就算奶奶有再大的不是,也还是长辈,更别提你有错在先,我是宠你,但并不表示我就会因此纵容你……”叶展骐一进门,劈口就朝挺直背脊、一脸冷漠以待的杜芸青怒责,直到看见瑾儿,和她手上的东西。“这是什么?谁受伤了吗?”眼尖地瞧见盆里染红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