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事就别提了。」无欲赶紧插话,不想让时骏知道太多。
可惜时骏不是笨蛋,「四叔、五叔还有六姑他们——」他故意拉长尾音,好让不设防的时达继续说下去,同时瞪着无欲,以防她再次打岔。
「唉,」说到这里,时达摇头叹息。「我怎么也想不到他们会动歪脑筋,找人以暴力威胁无欲,一次、两次、三次……次数多到连我都看不下去。」
「暴、力?」
「他们以为除去无欲,就能取代你掌管时氏,却不知道你们暗中做了这么多事,更不知道你早就开始干涉公司的运作——无欲这一招很聪明,没让你太早崭露锋芒,拿自己充当你的保护色,代替你成为箭靶,挡去本来会发生在你身上的危险。」
「危、险?」时骏的音调倏地升高。
「咦?」时达终于发觉情况不对劲,眼神困惑地落在侄子身上。「难道她都没有告诉你?」
时骏怒目瞪向抿唇不语的无欲,直瞪到她脸上出现一丝心虚的表情为止。
「不,她没有。」他把住她手腕。
「呃?」他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事?时达被侄子突然变得凶恶的表情吓到,更深信这侄子将来绝非池中物。
「先失陪了,二伯。」时骏加重手的力道,带着不容反抗的气势瞪着无欲。「很显然的,我跟无欲之间还有些事需要沟通。」
「那你去忙吧。」看出些许端倪的时达顺势道,「有机会我们伯侄俩一起吃顿饭。」
「随时欢迎二伯到家里来,我会让张嫂准备二伯喜欢的菜色。」以眼神致谢,时骏说完,拉人便走。
目送两人离开的时达忽然有感而发:「倘若时骏不介意年龄差距,其实他跟无欲站在一起是挺登对的。」
就不知道他们年轻人是怎么想的了。
年轻人……时达倏地愣了下。
「无欲到底几岁了?」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将无欲拉进办公室,时骏关门上锁,劈头第一句话就是用吼的——
「说!妳究竟还骗了我多少事?!」
「我不骗人。」她只是瞒着他没有说而已。
「不要跟我玩文字游戏!」时骏扫住她双肩,强迫她与自己四目交会。「告诉我,妳到底有多少事瞒着我?」
「时骏,你凶得没有道理。」无欲试着说之以理。「我是为了照顾你、保护你才这么做,你不应该对我发脾气。」
「我只要妳告诉我,四叔他们背地里对妳做了什么。」
「都过去了。」
「我、要、知、道!」
「知道又如何?你能回到过去改变这一切吗?」她迎视他的眼神。
「妳根本不懂!」
「我是不懂,你的脾气来得没有道理。」无欲顿了下,又道:「说得更明白一点,就像……就像任性的孩子胡乱发脾气一样。」
小孩子?!时骏闻言,错愕地推开她,连退数步。
「在妳眼里,我还是个小孩子?」
即便他做了这么多,比一般人早熟这么多,在她看来依然是……小孩子?
「到底要怎么样,妳才能把我当个男人看?我做得还不够多吗?」他苦笑着问,「能不能告诉我,要做到什么地步,妳才不会再把我当个孩子看?」
无欲蓦地按住左胸,他沮丧的表情牵引出近来愈来愈频繁的疼痛。
忍住!不能让他发觉自己的异样。
「你这是恋母情结,在你们人类的心理学上又叫伊底帕斯情结,错把母亲当成——」
「我的母亲早就过世了,而我有足够的能力判断自己对妳抱持的是什么样的感情,我喜欢妳,我爱妳,要我说一百遍、一千遍还是一样!」
「我不适合,真的不适——唔……」好痛!左胸传来从未有过的猛烈绞痛,无欲再也忍受不住,双膝忽地一软,整个人往前倾。
「无欲!」时骏及时接住她。
「痛……痛……」无欲一手按住左胸,一手用力抓住他臂膀,仿佛这样就能分散疼痛。
「忍耐点,我送妳到医院。」他抱起她就要往外走。
「不,不行!」无欲痛得必须深吸口气,才能继续说下去,「我只要休息一下就好。」
一到医院,透过人类科学仪器的检查,很快就会发现她的异常,绝对不能去!
「不行。」时骏发现她按着左胸不放,怀疑她是心脏出了问题。「不能小看心脏的毛病,必须到医院做彻底的检查,我才会安心。」
「算我求你好吗?」无欲抬眸,痛得盈泪的眸出奇地晶亮动人,从未有过的羸弱神情为绝伦的丽颜添上一丝柔美。「我从不求人,就这一次。」
「妳——」时骏想再说些什么,最后还是败在她难得的恳求下,改抱着她坐进沙发,让她坐在他腿上,偎进他怀里休息。
这是她第一次示弱,也是她第一次用恳求的语气说话,他拒绝不了。
无欲乖顺地靠着他,紧闭双眼等待左胸的疼痛消失。
半晌,头顶上飘来时骏的喃问:「好点了吗?」
她点点头,眼睛并未张开。
时骏爱怜地整理她微乱的长发,双手环住她腰身,紧紧压向自己,方才的冲突因为这突发的意外烟消云散。
「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是,我真的很高兴妳也有柔弱的一面。」
「柔弱的一面?你的意思是我平常很残暴?」
时骏噗哧笑出声。「不是这样的。」
「还是你希望看见我身虚体弱的样子?」人类果然不是好东西。
「不是这样。」再不说清楚,他怕她会误解得更深。「在我印象中,妳总是表现得很强韧,不需要依赖任何人,我很佩眼妳,但又会觉得怅然若失。直到刚刚我才知道,原来我之所以会觉得若有所失,是因为我一直希望妳能依赖我。」
「这叫做大男人沙文主义作祟。」
「我希望自己能让妳开心、能为妳做点什么,才会不断催促自己成长、逼自己念书、强迫自己学习,完成妳的每一项要求,只希望事后能看见妳对我微笑,能让妳把注意力全放在我身上。那时候的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也许刚开始是不服气的情绪使然,可直到最近我才明白,那是因为我想独占妳,不让妳把心放在其他人身上,我要妳只看着我一个人。」
「别再说了。」无欲开口,阻止他继续表白对她的感情。
天使有情绪,却没有感情。
所以,纵使她知道时骏这些话都出自肺腑,是在表达自己对她的感情,她却怎么也无法感受到,只有空荡荡的左胸随着他的话不停刺痛着。
未曾有过的悲哀如浪般席卷而上,令无欲顿觉全身发寒,瑟缩地偎向最近的温暖处——时骏为她敞开的胸墙。
偌大的办公室仿佛被一层透明不可见的薄膜完全笼罩,密不通风、无法透气,没有人再开口说话。
第九章
沉默的气氛维持了许久,当无欲再次睁开眼时,时骏也似有所感,俯首垂下目光。
两人的视线倏地交会,无欲迅速别开,躲过时骏超龄的专注眼神。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成熟?无欲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她照顾多年的男孩已然长大成为一个男人,即便他才不过十九岁。
「你真的长大了。」忍不住地,她在伸手抚摸他愈见刚硬的脸部轮廓时,发出如此感叹。
时骏忿然抓住她的手,一点也不领情。「不要用这种口吻说话!我的确是在妳的照顾下成长,但不代表妳就可以踩在我头上,把我当晚辈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