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刻,她对自由的向往,不知为何没有先前那样强烈了,反而觉得福晋这个称呼……有点好听。
但既然有人不愿意让她成为他的福晋,她也只好配合。谁让她自尊心如此强烈,不愿低头乞求别人赐予的感情。
「好,我等着那一天的到来。」赫连深深地望着她,然后点了点头。
普通的一句话却不知为何揪得她心疼。
他是她的盟友,在她身后推波助澜,把她推向他们俩事先约定的方向。
可现在,海莹的心中物换星栘,那个方向不再令她神往,不想再得到他的帮忙。
第四章
宣亲王的长子娶了海莹格格,这原本是一桩人人称羡的大好姻缘,谁知从新婚之日起,小两口就水火不容,让皇族上下无不吃惊。
据说,他们俩一个在婚礼上穿得像寡妇,另一个在成婚的第二日便纳小妾,像是存心跟对方作对似的。
而性格也在婚后骤然转变--
海莹格格虽然自幼在洋人的地方长大,有时候不太守大清的礼法,但结婚前也算大方得体,可是一进宣亲王府的门,竟像换了个人,不仅奢华无度,而且脾气暴躁。
穿过的衣裳绝对不穿第二次,用膳时的器皿非金玉制成的不用,每日更命人从京城郊外最好的牧场快马加鞭运来大桶大桶的羊奶,只为拿那些羊奶洗脸洗脚。
她对长辈毫不尊重,从不请安,对宣亲王的那些侧室们更是不屑一顾,就算在花园碰面,也是趾高气扬地连招呼也不打。
而赫连也变得十分奇怪,他从小一直是个洁身自爱的孩子,但这会儿竟变得跟赫麟一样风流。
不仅夜夜流连小妾的处所狂欢至天明,还会出没于花街柳巷,寻欢作乐。
他对妻子不理不睬,甚至不跟她同桌吃饭,除了成婚的那夜,再没有在她屋里过夜。
小两口水火不容的情况气坏了宣亲王。
这桩婚姻是他力主的,如果两个孩子不幸福,他无颜面对玄德,更无颜面对地下有知的妹妹。
心中隐约猜到两个孩子之所以如此,大概是源于对父母的怨恨,是故意为之,而非天生就是冤家。
皇上也听说了此事,很想为宣亲王排忧解难,正巧这日,有位大不列颠及爱尔兰王国的大使千里迢迢而来,请求面圣。皇上听说海莹格格精通洋文,便任命她当翻译女官,并让赫连负责此次的外交事宜,以便为他们制造相处的机会。
海莹接了圣旨,于秋日的一个早晨,打扮停当,前往驿馆拜见英国大使。
刚出了门,便意外看见她的马车边,立着赫连的身影。
「你怎么在这儿?」她已经好久没见到他了。虽然处在同一屋檐下,但他们俩抵死不相往来,有什么事都是下人们在中间传口信,彷佛相隔天涯。
「奉旨在这儿等妳。」赫连淡淡回答。
「奉旨?!」她愕然。
「大概是阿玛进宫去求见皇上,故意让我这个丝毫不懂洋文的人负责此次外交事宜。」
「你是说,皇帝舅舅想藉此次机会让我们和好?」她终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怪不得朝中又不是全无懂洋文的人,却要我当翻译官。」
「先上车再说吧!」赫连看了眼垂目站在四周的下人们,示意道。
出于礼貌,他伸出一只手,想扶她,不料她却假装没看见,径自上了车。
马蹄声答答答,确定再无人能听见他们说话,海莹才开口。
「咱们闹得这样水火不兼容的,他们居然还抱有希望?」她低低地说。
「大概因为妳还做的不够吧!」
「不够?」她彷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这辈子还没干过这么多坏事呢,她们还闲不够?」
「所谓七出--无子,一也;淫轶,二也;不事舅姑,三也;口舌,四也;盗窃,五也;妒忌,六也;恶疾,七也。妳除了银两多花一些,脾气一些,可有犯了以上七条中的哪一条?让我怎么有借口休妳。」
「想当个坏人怎么这么难呀!」她无奈地叹息,「我真的已经很努力了,没想到到头来连七出都没犯。万一他们存心不想让我们俩离婚,即使我犯了天大的罪过也不许你休了我,那可怎么半?」
「离婚?」赫连不禁失笑,「这个词倒有趣。放心好了,我总有借口休了妳。」
「比如再过几年之后妳仍然怀不了孩子,府里的人大概都会急着叫我休了妳。」
「还要好几年?!」海莹惊叫,「那我岂不是要在这王府中闷死了?不行,你得想个法子,尽快把我休了。」
这个王府就这么让她讨厌,非要马上离开不可吗?这王府中,难道就没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吗?
赫连抿紧嘴唇,一丝不悦浮上心头。
「不如咱们哪天当着皇上的面大吵一架,这样他们就不会对咱们再抱有希望了。」海莹大胆提议。
「在皇上的面前如此放肆,大概咱们婚还没离成,就被皇上一怒之下给砍头了。」赫连轻哼道。
「那可怎么办呀……」垂头丧气的人儿没了主意,掀开车帘想透透气,一阵冷风灌进来,引得她按住胸口轻咳。
咳了好半晌,忽然一只温暖的大掌轻柔拍着她的背脊,肺部像感受到了这暖意,舒服多了。
海莹抬眸,正巧碰上赫连深深凝望着她的眼眸。
「谢谢了!」双颊浮起羞涩的红云,她细声道谢。
「北京的天气比较干燥,入秋容易引人咳嗽,我那儿有蜜糖粃杷膏,晚上让人送过去给妳。」赫连似乎漫不经心地说。
「好啊!」其实这蜜糖枇杷膏她屋里不知有多少,但他的一番好意让她心里甜滋滋的,不忍拒绝。
不知不觉中,驿馆便到了。
据说大使是一个高大傲慢的年轻人,有贵族血统,不肯向大清皇上行跪拜之礼,所以虽然到京已经有半个月,但一直没得到皇上的召见。
海莹提起蓝绸材质的西洋裙子迈下马车,遥遥瞧见大使的身影,不禁一怔。
「菲利普?!」她不确定地轻声唤道,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海伦!菲利普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叫着她的洋名直奔过来。
「菲利普,真的是你!」海莹还是难以置信,「你怎么千里迢迢到中国来了?你就是这次的大使?」
「对呀!」一向傲慢的菲利普霎时手舞足蹈,像个兴奋的大孩子,「我主动讨来这份差事,就是为了来见妳。」
「见我?」
「妳走了之后我好想念妳,每次开舞会都找不到像妳这样出色的舞伴,所以我想来问问妳什么时候回去?」他说这话的时候,有几分腼觍。
「傻瓜,想问我这个问题,只要写封信就好了,何必亲自胞来?」她不禁笑了。
「寄信多慢呀,而且又容易寄丢,还是我亲自来比较好。」
「那你到京城半个月了,怎么也没来找我?」
「我去过妳家,可是妳父亲说妳出阁了,又不告诉我妳到哪里去了,所以我一直没有办法见到妳。」他无奈地耸了耸肩,「海伦,什么叫做出阁?」
「呃……意思就是去旅行了!」海莹顺口编了个谎,心想她可能很快就要离婚了,所以没必要告诉一个外人那么多事。
「哦,原来是这个意思。海伦,妳去了什么好玩的地方?」
两人说说笑笑,似乎忘了周围的人。
见到菲利普,海莹的确很高兴,他唤起她对异域愉快生活的回忆。想起当初在大不列颠及爱尔兰王国的时候,她就住在他家的庄园里,秋天的狩猎、周末的舞会,开在花园深处的红玫瑰……一幕幕昔日的情景早已幻化成一幅幅画,深藏在她的记忆里,不可磨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