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她回来干什么?这一刻她又犹豫了。她是不是错了?
过去她不是没有碰过脾气差、拒绝她照顾的病人,她哪一次因为这一点而退缩了? 为什么这一次要想这么多?如果把他当作一般的病人,她是会留下来的。
孙语皙一下子陷入混乱的思绪当中,她不知道自己是因为那一吻而退却,还是不受 到重视才犹豫不决。
她似乎没有发现,只因为柏杰短短的一句问话,就动荡到她整颗心了。
她的踌躇与不安一一收进柏杰眼底。
“我渴了,帮我倒杯水,顺便把我的眼镜拿过来。”柏杰以鲁莽的方式撞进她的思 维。
孙语皙拉回心神,看向他的视线多了一道光彩。
“好……好。”她一下子心花怒放了,所有的疑虑全部消除。
他会要她“帮忙”,就代表接受了她。孙语皙因为这一点而笑逐?开,而她自己并 不知道。
现在,他可以有时间证明,她只是引起他的一时兴趣,而非真正进驻他的心。
***
这座度假别墅在平常时候就有请人管理,是附近的居民,柏家一旦有人来度假,只 要知会一声,三餐自然会有人送过来,一点都不需要亲自动手。
孙语皙这时候才感到真正的无事可做。平常她这个特护必须帮病人打针,服侍病人 吃药,注意病人的健康状况,但是柏杰,他说不吃药、不打针,甚至不必她“跟前跟后 ”。
她坚持找他的医生谈一谈,柏杰在听了她三个小时的叨念,一个下午的“陪伴”后 ,终于决定解放自己,把余翊的电话号码给了她。
而这位柏杰的主治医生余翊给她的建议是:随便他。
这位余医生甚至没有鼓励他动手术的意思,言下之意仿佛是准备放弃他了。这教孙 语皙非常气愤,有他这样的医生,也难怪柏杰不愿动手术!
想到这件事,孙语皙又忍不住动了气。
“你再考虑看看好吗?我可以介绍更好的医生给你。”她一再建议他换医生。
“不必了。”柏杰已经不耐烦,没有吼她是因为会破坏修养。
这个女人当真缠功一流。她有办法在你耳边“自言自语”
到你甘愿无条件答应她的任何要求,只要她闭嘴。再不然,她会以温柔的态度,非 常殷勤的伺候你到你不举白旗都不行。余翊的电话号码,她就是这样要来的。
不过换医生,他是怎么也不会妥协的,就算她献身也不行。
没得商量!他的表情这么写著。孙语皙蹙起柳眉,知道这一次是说不动了,不过她 不会放弃,她已经准备联络秦世帆,他虽然不是这方面的医生,不过他在医界交游广阔 ,一定可以帮她介绍一位好医生。
她暂时还不打算告诉柏杰。
“那好吧,我算是多管闲事了。”孙语皙耸耸肩,突然盯著他,冷不防伸手去摘下 他的墨镜。
“你干什么?”柏杰皱起眉头。
这个女人真是危险!
“为什么要戴墨镜?你的眼睛并没有改变,整天戴著多不舒服。”孙语皙盯著一双 漆黑的眼眸,那依然炯炯却只闪著冰冷的光芒,竟令她心悸了。
别人的眼里,他戴墨镜是为了“遮丑”,每个到医院去探病的人都带著一脸同情, 刻意避过这层掩饰不谈,只有孙语皙,基于舒适的实际考量,直接就帮他褪去。
什么不忍心、小心翼翼、怕伤害他,种种的顾虑对她来说都变成多余。她究竟是什 么样的女人?她怎么能够在柔似水做的娇躯内同时具备了坚毅、纤细、温柔和善解人意 ?
“把眼镜给我。”柏杰伸出乎。没有墨镜当掩护,他如何能够自在的观察人又不被 发现?
她的体贴与美意,被一句冰冷的命令给原封不动的退回来了。
孙语皙沉默半晌,才将墨镜递还给他。
柏杰重新戴上墨镜,这才把焦距对准一张娇?凝视。
她正无声地叹息,脸上有著失望与受伤。
“你饿不饿?周妈妈应该快送午饭来了,我下去看看。”
孙语皙依然是那副愉悦的语气,并没有把心情表现出来。
柏杰顿时觉得自己像个罪人,没来由地伸出手捉住她。
“你需要什么吗?”孙语皙回头亲切地询问。被他捉住的手腕逐渐释出电流,僵著 全身。
她以为他会放开她,但他没有。
其实,柏杰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自己冰冷的语气伤害到她而道歉吗?那这两天以来,他恐怕已经欠了她上百句“ 对不起”了。再说,他的生活哲学里也没有“对不起”这三个字。
那为什么还握著不放?柏杰对自己始终连不著大脑的行径,真是越来越无法解释了 。
“扶我下去。”他的语气显得粗暴,似乎在为什么事生气。
“你想下楼去?”孙语皙两眼乍放光芒,遗忘了两人接触的不自然感,笑得比阳光 还灿烂。
柏杰是不下楼的,他也不让她扶,两天以来他一直只待在楼上,对她“到外面走走 ”的建议始终拒绝采纳。
柏杰由木雕椅里站起身,以行动代替回答。
孙语皙主动当他的眼睛,牵著他的手走下楼。
“你想不想出去走走?外面的天气很好哦。”她小心翼翼地领他步下阶梯,走得比 柏杰还紧张。
柏杰始终盯著她低垂的认真的容颜,脸上的肌肉线条越绷越紧,心虚和内疚正以缓 慢的速度爬升并且扩散。
他讨厌演戏,却不得不!
“不要!”他已经后悔在她的视线下走下楼。
“外面的溪水很清澈呢,只要走几步,再下几个阶梯就到了,你不想去泡泡水吗? ”孙语皙怀柔、劝诱并进。
“不想!”这个女人到底懂不懂得“死心”这两个字怎么写啊?
孙语皙带领他在客厅靠窗的沙发坐下来,才准备再说服他,就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了 。
“语皙啊,是我啦,快来开门。”一位中年妇人扯著洪亮的嗓子叫道。
“是周妈妈,我去开门。”孙语皙告诉柏杰,然后跑向大门拉开门,“周妈妈,请 进──好大一包,是什么东西啊?”
“百香果啦,昨天你说喜欢吃,我就多摘了些来,很甜
哪。”胖胖的中年妇人举了举手上的大袋子,笑得很豪爽。
“太棒了!谢谢周妈妈。”孙语皙露出欣喜的笑容,接过那袋百香果,又想帮忙提 过木制餐盒。
“不用、不用,这太重了,我来提就好。”周妈妈看她柔柔弱弱的,心疼她。
孙语皙早习惯了这副外表惹来的怜惜,她知道这时候多说也没用,只好让开身子, 由著她提进来。
“周妈妈,你坐会儿,我去拿钱给你。”孙语皙把百香果放到桌上。
“拿什么钱?”周妈妈看见一身黑的柏杰也在,愣了一下才回孙语皙那句没头没脑 的话。
柏家她比较熟的也只有柏夫人,一向是柏夫人或者柏家的总管和她联络。她知道这 一次柏夫人的儿子来这儿是为了休养,孙语皙是他们请来的护士。
听说他眼睛失明了,真可怜,看起来那么帅的一个人,竟然……周妈妈摇摇头。
“你拿来这么多百香果,可不能不收钱呀。”孙语皙边说边往她的房间走。
“傻丫头,那么一点水果收什么钱?”周妈妈上前拉她回来,才把餐盒搁在桌上, 又盯著柏杰瞧了一眼。
“你不收钱,我就不好意思收下了。”孙语皙瞧了柏杰一眼,他似乎没有和人家打 招呼的意思,她也不好自作主张,毕竟他才是这儿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