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夜总会遇到一个男人,但交往不久又没有结果了,所以她常和同事下班后一起喝酒,养成了很大的酒瘾。她常常醉醺醺地回家,儿子快十岁了,没有人管教,在街上变成小太保,还学会偷东西,一天到晚逃课。她教训儿子,儿子会还嘴,她就动手修理儿子,常常打到他遍体鳞伤……等到第二天酒醒了才会后悔。但下次喝醉酒,她又变得暴躁易怒,打儿子居然打成了习惯,儿子终于有一天忍无可忍,还起手来,力道控制不住之下,竟把妈妈给打伤了,还得送医院缝好几针。那天晚上,男孩羞愧得想死--被虐待的羞愧、还手打母亲的羞愧,让他再也待不下去,他逃家了,跑到另一个城市去,因为太小不能工作,只好一路行窃来过活。」
她的声音又低又紧,在渐暗的暮色中飘散。
「有一天他刚好路过一间收容所,饱餐一顿之后,随手就想扒了收容所老板的皮夹再离开,结果天算不如人算,他技术高,那人却更机灵,被当场逮个正着!但这个老板却没有扭着小扒手送警法办,硬把他留下来了。
「他跑掉几次,但总是不久又会跑回来,也许是有白吃白住的地方,不用白不用,也可能是因为很喜欢也很佩服那个老板。后来他终于住下来,听说老板会武术,吵着要学,老板提了一个条件,就是以后再也不能当扒手了。他随口就答应下来,没有什么诚意。隔几天老板在他睡铺里又发现几个新皮夹,发了好大一顿脾气,没有动手责罚他,而是把他赶了出去。
「男孩这次被扫地出门,反而舍不得了,巴着老板不放,千发誓万发誓,这辈子再也不扒别人的钱了。男孩长大以后,变成了一个好警察,但看许多事情不顺眼,决定要自己当老板,做保全工作去。但这个男人调查工夫再高,居然没有去调查一个最亲的人--他的母亲!他没有去找她、没有去查她现在过得怎么样,连生死都不知道。
「而这个母亲,在儿子逃家以后疯狂地寻找,也努力断了酒瘾,后来终于知道儿子的下落,但是……」流星轻轻叹息,「但是她太羞愧了,觉得儿子现在的日子比起以前好得太多,她没有脸去找他、求他回来。她常会远远地看着他,确定他过得很好,一直到现在,她都追踪着他的动向,看到他找到喜欢的女人,她真的很高兴。」
流星小小地微笑了,「有一天,这个女朋友看到他皮夹中母亲的照片,吓了一跳,决定去查出他母亲的动向,最后还约了他母亲出来,谈了整整半天的话。这女朋友很怕自己是在逼心爱的男人做不想做的事,但想到这男人也是一样的爱管闲事,动不动就要『治疗』女朋友心理上的『创伤』,想想又觉得理直气壮起来。不管怎样,她都要让这对母子见上一面,能不能和好不管,至少要碰个面,说个话。」
一定要……一定要!就算他生气也罢了!她仔细审视着他,看他全身紧绷着,双眼似乎要在她脸上烧出一个洞……但是,他并没有开口拒绝!
「所以,这个鸡婆的女朋友把未来的婆婆请来了,现在就在公园另一头的侧门等着。如果……如果这男人还是不肯去见她,那这小媳妇只有自己去了,去安慰一下婆婆,然后……再等下一次的机会。」
她说完了,静默下来。路灯亮了,照着他激动的面容。她真的很怕自己太强人所难,但不能不试,就是不能不试!
他的呼吸沉重可辨,气氛僵凝得难以透气。许久,许久。
「……萧雨?」
他深吸一口气,再长长地吐出来。
「她在侧门那边?」
「嗯。」流星的心一下雀跃起来。他会去!他会去!
「要一起去吗?」
「不!不!」她赶紧跳下他的怀抱,把他拉起来,「你一个人去比较好!这是母子相会的时刻啊!」
他正要开口,又停下来,顿了顿才说:「在这里等我。」
「好。」
他转身大步离开了,穿过公园里的步道,消失在几棵树后面。
流星是又高兴又欣慰,真想对着全公园大叫--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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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星等得沉不住气,跑去买了一袋吃的回来,坐回秋千上边嚼边等待,感觉起来比较不会那么心焦。如果……如果母子是不欢而散呢?
不,不会的!都快一个小时了,要吵也不会吵这么久,各自叙述近况还比较有可能。
自己整颗心都放在一个男人身上了,想想真是浪费。要不是那个男人也把整颗心放在她身上,她一定不甘心。
想想就笑起来了。她还是着了爷爷的道,当然不甘心啊!此仇不报非「小人」,而她流星这个小人是当定了!
「这么有把握啊?」
身后响起了萧雨的声音,然后是握住她的秋千吊绳往后一拉,再放手。
她笑得更开心了,如果萧雨有心情开玩笑,那母子一定成功和好啦。
她把秋千高高荡起,转头看他,「你妈呢?」
「先回去了。」
啊,他脸上有个小小的酒窝,真好。
她脚一伸止住了秋千,把他拉近,路灯不是非常明亮,但她没有错过他湿润的眼睫。
「你们都说了些什么?快报告一下嘛!我好说歹说也是个导演,一手策画的伟大剧码,结局怎么能不告诉我呢?」
她不太知道该怎么问,只好用玩笑的口气了。
「咦?导演会不知道结局?」
嘿,越来越乐观了,萧雨果然心情特佳!
「快说啦!」
萧雨微笑,执起她的手拉她起身,两人慢慢朝家的方向走去。
「我还没走近她,她就忽然转过身来看我了。」萧雨低声道,「她老了不少,但笑起来还是很年轻,她一直想向我道歉,但我不让她说那些,只不断间她这些年发生的事,也告诉她我自己的一切。妳也知道,她现在在一家小公司当秘书,日子过得还算平顺,钱也不缺,」他顿了顿,「她还替我开了一个户头,已经好多年了,数目还真不小。」
「你没要?」这样母亲可能会伤心,但萧雨大概是不会拿的,因为那又会成了一种道歉的方式,而他好象不要母亲再道歉了。
「没有。但我也没有拒绝,我说我会用那些钱买东西送她,反正我也用不上。」
想问他是不是原谅母亲了,又觉得多余,就说别再道歉了啊!时间已带走的,言语又怎能追回?就像他对于还手和逃家的歉疚,他母亲也一定说不用道歉的。
「你没有要骂我吗?」她调皮地扯扯他的手。「骂我鸡婆、自作主张?」
「想谢谢妳,」他声音是沙哑的,「可是谢字并不够。」
又来了!他有这种坏习惯,就是肉麻当有趣!不过,刚才她说那个故事时,自己差点声泪俱下,也没好到哪里去。
爱情,果然是黏腻腻的,无药可救。
「萧雨……」
「嗯?」
「萧雨……」
他笑了,「真想规定,以后只有妳可以叫我的名字。」
腻死人好啰,爱死他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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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爱上一个人就会什么都忘了防,最后就会被整得很惨,落入圈套还不自知。
流星心里早就开始怀疑了,这一个礼拜,爷爷和萧雨老是无缘无故地消失无踪,她一逼问,他们就搪塞一句「shopping去了!」,问题是两手空空的回来,骗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