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爷,我带小不点出去吃饭。」
头顶上的声音不知怎地,听来有些遥远。
流老沉思地看着流星飘忽恐慌的眼神,想说什么,又改变主意。
「好吧,以前你们两个喜欢的那个大卤面摊还在前一站那边,还有老刘的锅贴店也还开着。」
她被半抱着带出收容所,有些恍恍惚惚的,夕阳已快消失,天空是橘红的水彩画,一切都是看了一辈子的熟悉,却找不到安定感。
「别去想,不用急。」萧雨耳语。
那他是真的记得!她慌乱地避开他的眼,一剎那间,又想跑了。以前每当想起那件往事,她就出去拚命接案子,离家越远越好,最好必须到另一个城市去,暂时不能回来。
但她还是一次次回来了。只要有爷爷在,就不能不回来啊!想念的心情终究压过深埋的梦魇。
「不是说不要去想了吗?」他柔柔地叹息,将她转过身面对他,捧起她的脸。
「想这个好了。」线条分明的唇吻住了她。轻柔不带要求的,只是不断地小啄,先是在唇角,然后移到比上唇饱满的下唇,两片唇瓣专心吻她的一片,不时用牙齿轻咬几下。
「唔--」她忍不住踮起脚尖。谁还能想别的呢?全世界的光都集中到他湿润的唇上了,红红的,比夕阳还好看。
「以后……」他不断吻着,「只要想起不太快乐的事,就吻我……好不好?」
「好……唔……好……」
学着他轻咬他的下唇,感觉他身体一跳。
微笑了,肚子好饿,好想吃大卤面,这就去吧。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谈情说爱耽误了大半天的工作,流星含着小小的罪恶感用力敲计算机。「天冠」的帐目很齐,问题是又臭又长,支出的名目多半只用代号,没有标明,这要如何挑出和伍叔有关联的款项呢?
「我们先把六、七月的挑出来,缩小范围,然后再用额度去比对怎么样?」她征求意见地望向萧雨,他也在自己的计算机上埋首研究。
「很聪明。」他抬起头来。「妳也搞了快两小时了,不简单。妳不是一向很怕数字?」
「是啊!就是因为这样,我还狠狠地下了工夫,特别在商专苦修了会计、统计和微积分。怎么样,很伟大吧!」
他的酒窝深深的,几乎是宠爱的笑容。
「妳就是这样子,越是搞不懂的东西,越要不服气地去搞。」他停下手。「妳也学会了游泳吗?」
她伸了伸舌头,其实提到游泳,还是觉得浑身不对劲,从小就是只旱鸭子的。
「游是会游了,但我可是拚了老命才学会的。不对,根本是吓掉半条命换来的!光是打水和比画搞了整整一个月,教我的那个大姊头发都白了。你不知道,我每次攀着游泳池,不管怎么命令自己放手,手指却像是属于别人的,死也不肯放!后来我豁出去了,叫爷爷把我最爱的小狗高举在水面上,我若不在三十秒内朝游泳池对面游过去的话,就松手把小狗放进水里。」她撇撇嘴,「我居然忘了狗根本会游泳,笨死了啦!爷爷也不提醒我!不过倒是终于咬着牙游了生平第一次。」
「真的?」他凝视着她,眼光专注无比,好象要在她眼中寻找着什么。
「怎么了?」她不安地动了动身子。
「我只是在想……」他顿了一顿,「感情的事,也可以一样的。」
「一样?什么意思?」忽然想避开眼,却被他吸住了似的。感……感情啊?
「不管再怎么怕,只要硬着头皮去试,还是一样可以弄懂的。」他的语气肯定,无所质疑。
为什么忽然跟她提这个?
「我没事要谈感情干什么?」她挺起肩来,像要接挡什么攻击似的。
「妳甚至不感到好奇?」
他妈的!又用这招。好奇啊!好奇得要死!但那是对别人的好事感兴趣,女主角又不是自己。就像是有火灾一定会去围观一样,但谁想被烧着啊?!
「你连爱情这一门都是专家?」小小的讽刺一下,再怎么怕,她也不想承认。
萧雨垂下的睫毛半掩住眼中的流光,这样的他,更教人难以捉摸。
「不是,我也不很懂感情上的事,我会做的只有一个。」
「什么?」
「等。」
越说越像在猜谜了,她最怕的就是这种黏黏毛毛的话题,怎么说都不痛快,怎么说都没个答案。
和萧雨聊天,却总是无缘无故就会聊到这种令人发毛的东西,怎么搞的?
很难说她从小到大跟人聊天都是在聊些什么。在学校里,同学们满嘴的日本男明星,她左看右看都是小白脸一个,比她还像女生,不爱谈。放学后回收容所,一群大人骂政客、骂警察、骂黑道,她有听没有懂,只跟着学脏话。后来在伍叔旗下的征信社混了两年,聊的是如何闯空门、偷照相。
所以说啦,也不能怪她不像个女人嘛!没有妈妈、没有姊妹,至于收容所里的女人……
她打一个冷颤,脸色变了。萧雨坐直身子,向她伸出手,还没碰着,她已经跳起身。
「不要!我不要提那件事!」
她直直瞪着萧雨,全身一副待战的阵式,手在抖,握紧了想止住。那一个恶梦,再提起只会变得更近、更真实。她不提,死也不提!
萧雨的身形和她一样紧绷,但他的眼光从容而冷静,他的手仍然向她伸出。
「妳答应过我的,怎么又忘记了?」
死瞪着他,身体在放松,他眼中的柔光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传达到她的四肢百骸,像盏小灯,驱散不了整个夜,却凝聚一份温暖,教人忍不住要趋前靠近。
拒绝不了那只手,她还是伸出自己的手了,他的手握住,整个的包住她的。不加任何压力,只是包容着。
「答……答应过你什么?」她小声问。
「只要想起不太快乐的事,就吻我。」
喔,那个啊。呃,是呀,只是……
心在跳,他这一招果然有用。她的眼光落到他的唇上,恐慌的心情开始挥散,取而代之的是,只有眼前这个男人能激起的感觉。
「妳坐得太远了,只能飞吻,不算数。」
那个酒窝哪!流星忍不住噗哧一笑,萧雨就有这种本领,立即改变心情,连她的也一并改变。
很真心、很虔诚的倾向前,将小小的口印在他唇上。
啊,为什么心中忽然一阵酸楚的温柔?
一滴泪水溜下来,把自己都吓到了,她僵在那边,连呼吸也忘了。萧雨手一紧,将这一吻接收过去,反被动为主动,将吻立即加深千百倍。
泪水溜下去,又再一滴……自己也不懂为什么。
她啜泣起来,没办法再吻下去,被他按在胸口,从来不知道自己也有的泪水……狠狠泄洪个够,让他湿透。
想哭……想哭……就是想哭嘛。
真的是不太认识自己了。
这一切,说来说去,都怪萧雨!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不知萧雨的后盾是谁,他只说什么「有朋友帮忙」,但二十四小时的全面监听?有这么好的朋友啊?
「你有几个朋友在帮忙?」流星瞇起眼来怀疑地打量他。是干警察的朋友吗?
在爷爷的收容所长大,对警察的观感实在很错纵复杂。收容所中的人有大半是曾和警察正面交锋过的,剩下的则有的根本是躲警察躲到这里来。但也有少数是被警察好心送来,或者是在街头流浪太久,和警察都混熟了,称兄道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