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了魔的古小月,轻柔地拨去掉往额头的发丝,触电似地缩回手,他的褐发竟有一股热力传入她的指间,彷如电击。
她这一连串的动作换来狂神深邃的注视,原本面无表情的他此刻抿紧唇扬起漂亮的弧线,继续他未完的工作。
“别害怕碰我。”他突然道,声音很轻柔,像飘落的白雪。
“哪有。”她死不承认。
抬起眼,狂神再度释放令古小月无法招架的电眼极光,大大地震撼她狂乱的心。
“你要到何时才学会对自己坦白?”他低沉的嗓音在深夜里格外撩人心弦。
下辈子。她在心里回答。
“一点都不可爱。”而他呢?究竟是中了什么邪,凌晨两点理应是倒头大睡了,而不是在这儿充当临时工。他愈想愈捉狂。
“喂,小力一点,很贵重的。”她不得不提醒他,他以为在刷马桶啊!
“嘿!轻点、轻点,缺一角我有十条命都不够赔。”这男人是故意搞破坏的吗?真粗鲁!
突然,狂神抬起头来,纳闷地问:“那方才你砸碎了那玩意,怎么办?”
狂神凑近她身旁,分析她如丧孝妣的神情,“要不要为它买副棺材,好好安葬?”缺德的幽默。
“买一副给我倒是真的。”她神情恍惚。
“胡扯。”狂神捶了她一记爆栗。
福伯,我对不起你老人家,没能照顾好您的宝贝。
“啊--喂,你谋杀啊!”古小月的哀号响彻整座公园,幸好半夜三更,人烟稀少。
“明明警告过你别碰那堆碎片,让我来处理,你偏不听,割伤了吧!活该。”两人对坐在公园长凳上,狂神细心清理、包扎她的伤口。
之前,两人以火速的动作将阿福的工作室清理完事,狂神将所有珍宝有条不紊地排进橱柜里,收拾“命案现场”之后,拖着古小月坐上他的红色法拉利,他们的夜晚才正式开始。
“拜托你轻一点。”古小月无法忍受被碎片割划的伤口,虽然对面这男人已经极小心地避免触痛她,但伤口里仍存在许多碎小的瓷末,引发剧烈的椎心之痛。
“如果你肯掉一滴泪,也许我会考虑。”狂神不理会她的请托,依然故我,这伤口像扭曲的虫,攀爬在她的掌心上,伤痕中不断流出血液,更该死的是清不完的碎末已深入肉里,这种疼痛也许连男人也受不了,而她居然倔强到连一滴泪也不掉。
“又死不了人,何必浪费眼泪。”哭?!那是孬种的行为,吼叫才是最好的宣泄之道,既可吐出废气,又可将痛楚转移,一举两得。
“若是等到伤口发炎、细菌感染时,你才想到要哭就已经太晚了,真怀疑这十九年你怎么活过来的,你究竟懂不懂得照顾自己?”她双手的肌肤虽然细嫩,却有多处疤痕,可以想见,她这种烂个性铁定不曾去理会受伤的部位是否严重。
“你少用这种教训的口气对我吼,啊--去你的,小力点啦,你故意的是不是?”干嘛啊?很痛也!小人,借机报复,真卑鄙!
雪愈下愈大,片片的白雪将两人团团包围住,红色法拉利的车顶已被一层积雪覆盖,仅剩强烈的前灯为他们射出无限暖意。
“冷不冷?”将伤口处理妥善后,狂神温和的神情足以将冰雪融化。
“还好。”她身上仍穿着他的风衣,不晓得他认出来没?
狂神握住她双手的大掌始终没松开过,轻抚数日来红肿脱皮的手背,神色复杂难辨。
因他指腹的摩挲,阵阵的酥麻自脚底涌上心头,暖烘烘的,很舒服,突地,她浑身全身被一股燥热侵袭,为此,她不敢--没错,真的是不敢正眼瞧他。
她也有娇羞的一天?感谢老天,这女人还有得救,虽然她刚烈的性子不怎么讨喜,可是他还是深爱着。
“为何非得待在死城不可?”他的眉心打了数百个死结。
“任务在身。”没必要瞒他,M盟的调查系统四通八达,欺骗是多余的。
“尼斯堡一样能提供你所需要的一切。”绕了一圈,他还是希望她留在尼斯堡。
“在死城得到的资料最直接,也最迅速。”古小月企图缩回被紧握的手,但失败了。
“所以你趁我出国那天溜了。”他眼神变得犀利,逼视目标,“还偷了我的风衣。”他早认出他的所属物。
“偷?!我可是光明正大取用的,你可别乱侮辱人喔!”原本他出国啊!难怪这七日以来不曾瞧见他老兄的尊容。
“为何每当我一不注意时,你总会从我身边逃开,难道非得要我将你锁住,你才能安定下来?”若真是如此,他绝对会效法萨杰,将她监禁在尼斯堡内,断了她所有通讯。
“我干嘛非得留在你身边不可?我有工作要进行,我可不是来美国度假的,若是让小琪、裴姬失望,我只能说抱歉。”真是愈扯愈离谱,与他对话比拔河还累人,他的话意总是隐约不明,令人捉不着头绪。
狂神缄默,一刻也不离地盯住她,这回她不想躲开,与他正面相迎。
“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作感情,是人都会需要它的存在。”
古小月不知如何回答,她的感情不被允许,隐藏惯了,似乎也已变得可有可无。
“没人教过我,我也不想去碰这号玩意,它太危险,人的理智与情绪很容易被它影响,我的工作不容许感情用事,所以它被禁止。”早在十几年前的清风街上,她的一切情感就已被断了后路。
狂神愈发阴沉,古小月甚至可以很明确从他身上感受到他强忍的狂怒风暴,周围的冷空气被迫驱离。
古小月心生惊疑,或者该说她故意迟钝,她当然明白他在乎她,可是没道理嘛,谈不上沉鱼落雁,也搭不上温柔婉约的边,要她装文静都会要了她的小命,说难听一点,排除去现有的身份,她古小月搞不好只是名小太妹而已,她太顽劣、极度不驯,像匹野马,试问,集众多淑女不该有的恶行于一身的人,还有哪一点值得人喜欢,除非“那人”喜好特殊,偏爱恶女。但狂神绝不可能是“那人”。
她不会笨到与这种恐怖谷子并出火花,因为她明白玩火的后果,将会败得一塌胡涂,只会伤痕累累,何必呢?
“你的过去我无力改变,它对你的伤害也是我所不愿的,我不明白这十几年来你孤单一人是如何度过的,竟将你塑造成一具空有躯壳、没有灵魂的可怜人,人生若没感情就白活了。”那段最不堪回忆的往事冲进他隐隐作痛的心里,“人都有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重要的是,别让那把利剑再一次刺伤你、左右你,一旦败给过去,未来便再无希望可言……”狂神怅然地站起身,立在大雪纷飞的黑幕里,背对着她,望天无言。
他的话一遍遍回响在脑中,落寞孤寂的背影再度扰乱她已不再平静如昔的心,他的过去又是一场怎样的悲剧,这一番话,是否也曾是他日日夜夜重复给自己的安慰话语,从来不曾有过像今夜如此深刻的体会,太悲痛的过去成了阻挡未来的墙,封闭了原本可以美好的一切,她似乎从未认真了解过他。
“你今晚超理性、富哲理的一席话颇令人动容。”她不是故意要将嘲讽的语气表现得如此明显,她尚无法习惯与人共同分享哀伤,尤其对象是他,这种彼此情绪的亲近会使她芳心大乱,不过那颗始终傲然的心不早已乱得不可收拾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