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心?”连旭日满脸疑问,“谁是连心?”
“小石头在跳湖前,问著伯父,可还记得连心?连心究竟是谁?”
连旭日当时心思都在爱女身上,根本不记得小石头有问过这句话,更别提有听见小石头对冷非云所说的话。
“连心……”连旭日喃喃自语,不停的思索著,“连心……”
冷非云催促著问:“伯父,可想起是谁了吗?姓连,是否跟连府有关呢?”
连旭日慈蔼的老脸刷一下地转成灰白,“难道是……”他尾音颤抖,皱眉瞠目。
“伯父,你想起是谁了吗?”冷非云赶忙扶住连旭日略微老态的身躯。
连旭日的眼底忍不住惊慌,“难道是心儿?”那个在满月时被他狠心送走的大女儿?
他缓缓地忆起从前,述说了一切──
连心是他在和夫人们连生了六个男儿后,由大夫人生下的女娃;喜获爱女的他,将掌上明珠的八字委请算命居士批算,希望爱女能趋吉避凶、逢凶化吉,一生无虑。
无奈算命居士所言,连心是冲煞命,命里带煞,必须要送给他人扶养,否则会败尽家产,危害到父母生命,他不得已之下,忍痛将刚满月的连心送交府里的护卫抚养。
大夫人因为思念爱女过甚,终至成疾,三个月后,药石罔效,因病去世。
他于是更相信算命居士所言,此女娃带煞,是连府的克星,才会在一出世,就夺走了爱妻的性命。于是他伤心至极,驱赶护卫带著连心离开长安城,此生此世,不愿再有任何连心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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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昏沉沉中,她似睡似醒,身子忽冷忽热,胸口传来闷热的痛,更使得她呼吸窘困。
翻来覆去,她睡得极不安稳,半梦半醒间,现在的她,到底在哪里?
昨夜,她眼看他跟著她跳湖,难道她连想死,他也不放过吗?她憋著气泅入水底,感觉到他紧追在后的身影,原本想死的念头,在第一口湖水呛入鼻子里时,却激起了求生意志。
她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就死了,公道她还没讨回来,清白还没让他负责,她怎能就这样魂归离恨天?她不甘心呀!
她在莲藕间寻找著出路,等到胸口的气息快被抽干时,她才浮出水面,她按压住胸口,看能否稍微减轻痛疼,他那一拳打得真结实,她能撑到现在不倒下去,凭著的就是一股不认输的毅力。
在黑漆漆的湖面,她已经感觉不到他的踪影,只能凭借著湖岸上微微的火光,辨别出方向。幸好,她对连府太熟了,这里的一草一木、一山一石、她都了若指掌,她缓缓游到岸边,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丝毫力气,她双手攀附在一颗大荷叶的藕茎上休息,怎么样都无法飞身上岸。
时间的消逝,并没有让她恢复体力,反而让她逐渐昏沉。她好累,真的好累,双手已经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她的力气一点一滴消失中,她渐渐地往湖里沉去……沉去……
“啊!”她从床上翻坐起,额上泌出点点冷汗。
梦里的他无情的那一掌,梦里的湖水淹过她的鼻口,她头痛欲裂、心痛如绞,看著屋内陌生的环境,这里究竟是哪里?
“小石头,你醒了?”老妇人慈祥的笑脸,手里端著药汤,在木板床侧边坐了下来。
这个卧房看起来比连府的大统铺还要简陋,除了她身下的这张木板床,就只剩下一张年代久远的木板桌和几张板凳,简直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
“大娘,我怎么会在这里?”她那一身黑衣服,已经被换上村姑的粗布长衫长裤。
“我们家臭牛昨半夜把你带回来的。”小石头这个名,还是臭牛说的。
“臭牛……”原来是臭牛啊,她在水底迷蒙之际,感到有人拉她上岸,之后她就忘了是怎么回事,原来是臭牛。
“臭牛抱你回来的时候,你全身湿淋淋的,还昏迷不醒,把我吓得半死,我赶紧把你的湿衣衫换下,改穿上我们家胖妞的衣衫。”
“大娘,谢谢你。”她气虚地连咳了数声,胸口的痛啊,想起了那掌的绝情。
“快把这碗红糖姜汁给喝了,可以怯寒的。”大娘将药碗捧到了她面前。
热热的姜汁,缓缓入她的喉,暖暖流过她的心窝处。“大娘,谢谢你。”
“别谢了,这小村庄里没有大夫,就算有大夫,大娘也请不起,只能熬点姜汁,让你怯怯寒,大娘对你真是抱歉。”这样标致的姑娘,身体这么瘦弱,大娘看了心里就发疼。
“大娘,你千万别这样说,你肯救我一命、收留我,我一辈子都会记得你和臭牛的恩情的。”胸口的不适,让她一说话,又重重地咳了数声。
大娘用手背探了她的额头,整个人又慌了起来,“不行!你还这么烫,这怎么得了?”
她气虚地说:“大娘,我的包袱呢?”
“里面的东西湿了,我拿到前头去晒著。”说著,大娘还算健壮的步伐就走出卧房。
不一会儿,大娘拿回了她的包袱,她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小绣袋,将整个小绣袋拿给了大娘。
“大娘,麻烦你帮我请个大夫吧。”她话一交代完,眼一闭,整个人又昏倒在床上。
她受的不只是风寒,她受的还有严重的内伤,加上冰冷湖水的浸泡,若不及早治疗,她很清楚,自己的命在旦夕。
“小石头!小石头!”大娘又慌了,看了看绣袋,里头全是银两,这些银两够小户人家一整年的生活了。
大娘赶紧走到户外,唤著正在砍柴的二儿子:“臭皮,快!你快到城里去请大夫来,就架著牛车去,快去快回!”她拿了绣袋里的碎银,交到了臭皮手里。
“好,娘,要去跟臭牛说一声吗?”臭皮是臭牛的弟弟,胖妞的哥哥。
“别了别了!你绕去连府那多浪费时间,救人要紧,请了大夫就赶快回来!”大娘挥手赶著,心急著屋内的小石头。
大夫来了又走,臭皮抓了药回来,又忙著煮药,小石头一直高烧不退,呓语不断,胖妞帮她喂下去的药,她又全数吐了出来。
一个晚上,恍恍惚惚,吃了药又吐了药,没有清醒的迹象。
就这样过了两日,小石头的烧仍然没退,大娘慌了,怕小石头就这么死在她这里,她又把臭皮喊到跟前:
“臭皮,偷偷去连府一趟,跟臭牛说,就说大夫说,小石头的高烧若还没退下来,恐怕就撑不过这几日了,问问臭牛该怎办?!”
“娘,知道了。”臭皮要冲出家门的影子,又因为娘的嚷嚷而回了头。
“臭皮,记得从后门进去,小心点!”大娘又交代了一声。
“知道了!”臭皮赶紧坐上牛车,从这里到城里的连府,少说也要半个时辰以上,他嘴里“喝!喝!”地直叫,希望这条老牛能跑快一点。
第六章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冷非云在湖底找不到她的踪影,便沿著连府四周的范围和童二分别带著护卫扩大搜寻,就怕她不知倒卧在哪个角落,生命正垂危。
两天两夜,他表面冷静如常,其实已经心力交瘁。他从来没有为一个姑娘如此担忧过,他开始痛恨起自己那无心的一掌,如果他收掌快些,如果他小心一些,如果他不逼著她交出九转夜明珠,那这些憾事也许都不会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