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方老师,妳终于来了!我已经开始在担心渊平,他整个早上魂都不知在哪一国,走路还差点撞到学生。」
小李说得促狭,皮耶听得笑不可抑,恣然则仍是呆头鹅一只,楞在那里。
「喂,你刚说什么吓到人家了?』小李改掐皮耶耳垂以为惩罚,「她为什么都不说话?」
「我哪有!」皮耶拍开小李的手,「方老师,妳还好吧?是不是早餐又没吃,饿过头了,像昨天那样?」
「我昨天有吃早餐。」她很白痴地强调。
换小李笑了,「我知道了,妳大概染上了和渊平一样的病,连症状都很像!」
「别取笑人家了!」皮耶回瞪小李,「快把她带去给渊小子,我去清洗一下就来。」
「好吧,方老师,要抢好位子,就快跟我来。」小李拍拍皮耶肩头,就转身带路了。
恣然微笑欣赏着两人亲密自然的样子,但脑子仍转不大过来--和渊平一样的病?
是她以为的那个意思吗?
不会吧?渊平一向沉稳如山,而她自己,也绝不可能给人魂不守舍的花痴印象……
是这样……没错吧?
没机会探究了,她被带进餐厅里,因为今天阴沉欲雨,大伙儿改在室内进餐。
大概没有那么大的圆桌可以坐全校师生,厅内有大约五个中等圆桌,已经差不多坐满了,满厅的香味,令恣然肚子自动敲锣打鼓起来。
「恣然。」渊平微笑地招手要她过去。
哇呀!她什么时候对他而言是「恣然」了,而不是方小姐?
恣然在他身边坐下以后,立刻抗议:
「我觉得方老师或恣然都有点怪,你们不能叫我小方之类的吗?像小李一样?」
渊平帮她添饭,没有马上回答,想了想才说:
「妳的名字很好听,妳不喜欢我这样叫妳吗?」
该死!问得这么温柔有礼,教她怎么一口否决?
「也不是不喜欢啦……」
渊平一副很满意的样子,「那好。」
被摆了一道了!恣然瞪他一眼,坐在对面的小李偷笑起来,皮耶的微笑则是充满恭喜意味。
干嘛啊?她是需要人为她哀悼才对吧?公然被人追求,她还自己乖乖上门来待宰。
有没有可能她是在自欺欺人?满口的不爱人追,却是暗地窃喜?
她没有那么闷骚吧?像她老笑青艳的那样?
她严重地自我检讨起来,不过这丝毫没有干扰到她进食的胃口或热忱。
今天有粽子耶……
明天她可不可以早点来,去厨房偷看学生们上课,顺便偷吃几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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渊平非常专心地偷觑恣然的神情。这是很愉快的一餐。
她愿意再来学校,虽然只是为了吃,却也表示她对于他的排斥感,并没有大到压过她的馋瘾。
这给他极大的希望--他需要任何可能的助力,而美食是他的最佳帮手。
昨天她毫不避讳的质问,给了他极大的震撼。而他坦然而对,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什么时候,自己已经如此笃定?即使她不假辞色,他也义无反顾。
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呢?
一直沉睡的心,当年并未因她而激跳,如今却不能自己,除了想她,还是想她。心醒来了,连身体也按捺不住。
难道爱情真是这样,自己在潜意识中认出了知心伴侣,便会以各种方式大加宣告,让他要盲目当鸵鸟也难?
两人还未成年的时候,他的心呢?是悄悄在记录,还是预先在测试?
他不知道,也不甚在乎。他并没有青梅竹马的幻想,也没有一见钟情的痴梦,多年来他也约会过异性,也曾稍加留意是否有好的对象;寂寞的时候,偶尔希望自己身边有伴。
但他从未勉强自己;没有特别的悸动,他不会特意去追求。
直到现在。
他仍不想去大张旗鼓,昨天告诉恣然他会「慢慢追」,就是因为他不相信爱情能够勉强。
如果她没有同等的悸动,那么一方的执着,将成另一方的烦恼。
她质疑爱情,他又何尝不然?这种以往未曾降临在他身上的东西,就像有人宣称见到了神,他一笑置之而已。
她要一笑置之,他是不会怪她的。
他再看了一眼身旁因为位子挤而坐得极近的她,看到她忙碌夹菜的手,上头没有任何装饰品;看到她身上的衬衫和长裙,合身而轻便,是淡蓝和鹅黄色。
她看起来同时是年轻与世故、无忧与老成。大概是那双亮眼泄露了她犀利的人生观。
「渊老师,你怎么都没在吃?菜都快被方老师抢光了!」有个学生嚷道。
大家笑,恣然毫无愧色地跟着笑,渊平于是也有些赧然地笑了。
他失神得这么明显,希望不会给她压力才好。
「你再这样,会被皮耶和小李捉弄到死。」她忽然倾身过来对他耳语。
他没有心理准备,差点跌下圆板凳,幸好实时稳住身子。
「什么?」
她……不是他想的那种意思吧?她竟然点出他的心事?
他愕然看她,看到她嘴角那抹他已非常熟悉、也非常偏爱的……似笑非笑。
他应该怎么诠释那句笑语?只是好友之间的嘻笑,像皮耶和小李对他那样?还是她想告诉他什么?
「我们吃完后去沙龙谈谈吧。现在,请你专心吃饭,我看别人消化不良,自己都会胃痛。」
他是稳住了身子,却稳不住心海波涛。
谈谈啊……
她知不知道,这样简单一句,就足以让他食欲大增、三餐都可以一口气吞下去?
「渊老师,你吃太快了,饭还掉在桌子上耶……」
学生笑语再起。这一餐,如同菜花学校的每一餐,吃得快乐非常。
沙龙的木刻茶几上,果然有一束新鲜、满是野趣的花朵。
没有特别插置摆弄,只是刚从花圃摘来的,娇嫩欲滴,是花店里那些由冷藏室拿出来卖的绝对比不上的。
「好漂亮!这也是学生种的?」恣然的惊喜是由衷的。
「是啊。」渊平坐下来,眼睛没看花,看她。
恣然看了他一眼,觉得还是看花比较没有压迫感,眼光又调回花上。
是啦!要谈谈是她的决定,但并不表示她不会胡思乱想、陷入类似青艳型的花痴状态。
她皱起眉来。是吗?自己终于走到这很没救的一步了?
想想又舒展眉头。那又如何?先来看看对方有没有类似病症,她再考虑也不迟。
「听说是你摆的花?」她嘴角半扬。
「为妳摆的。」他平静地说。
唉唷!很无事人状嘛!怎么搞的?恣然又皱起眉。
自己实在对男人过于无知,无法一眼看透渊平。没办法,凡事总要有第一次。
「你对我有什么想法?」
渊平微笑了。她真是可爱,开宗明义,一个弯也不拐,真是十年如一日啊。
「我很喜欢妳。十年前,只是对妳佩服,甚至有点崇拜,但我大概是迟钝型的人,没有情窦初开的感觉。这十年来我很忙,认识不少女人,但都没有真正交往过。我不能说真的想过妳,虽然那听起来比较浪漫。」
恣然也不禁微笑。「没关系,你说得很好,只要是真心话都很动人。」
他眼中一闪,「妳以前也这样跟我说过。」
「是吗?」她点头,「我喜欢你记得我说的话。」
他心跳了一下,喜欢--虽然不是说喜欢「他」,但这两个字从她口中说出来,就是非常震撼。
「我……刚重逢的时后,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很像是失落多年的日记忽然又出现在眼前,多少回忆都回来了;但最重要的是,让我有继续写下去的冲动……」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