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妳连查证都不愿意,就判定我恶意遗弃?」
她不说话,不想牵扯出袖乔和她的谈话内容。
钱币没有两个,敲不出声响。她不想吵架,他自然发不出火气,晁宁转移话题。「告诉我,我们怎么认识?在哪里认识?」
「你记不来?那么Jerry……」
「我不知道这个名字怎会突然跳出来,但小琛的话的确在我脑海里挖出几个画面,断断绩续的,我组织不起前后顺序,也抓不出正确感觉。」他的口气里有沮丧懊恼。
她不舍他的沮丧,小手覆上他的大手,安慰一笑。「你真想知道?」
「是的,我要。」
「这是个很长的故事……」
「别担心,我有足够耐心倾听。」
故事在她心中藏过好几年,天天夜夜,她复习它们一遍一遍,她可以把每个细节交代的详细清晰,把他说过的每句话,句句挑明。
「认真算算,从初识到分开,我们不过是短短的一小段……」
她写了二十张稿纸,腕间手表,长针滑过两圈。
她给晁宁看他送给房东太太的图画,给他看两人童稚时初见,他替她修改的金黄花田,她给他看小琛从小到大的照片。
偶尔,她心酸淌泪,偶尔,她幸福得想转圈圈。
故事结束,她深吸气,她的一生中,没有太多平顺,虽然未婚生子这条路有崎岖、坎坷,但她从不后悔。
「对不起。」
他起身,不顾程黎的推却,执意抱住她,这回,无论如何他都不放手。
她捶他,打她,细细的牙齿咬上他宽宽的肩胛,他不放,她踢上他的脚,他坚持锁她在怀间;她再多的挣扎反抗,他决定用温柔包容她。
「对不起,妳有权恨我,所有的错都在我,我根本不该顾虑任何事情,我应该从法国到台湾,把妳锁在身边一步不离,那么妳会看见我车祸、我失忆,知道虽然对妳不起,但我没半分故意。」
她的泪染湿他颈间,他没停止说话。
「为了妳在婚礼上流的泪水,我找妳若干年,我直觉妳是开启我记忆的钥匙,直觉只要找到妳,我便找到快乐欢心,我不知道以前我有多爱妳,但现在我满腔的爱告诉我,我与妳,再也不分离。」
泪水侵入他肩胛,他选择继续往下说。
「这些年,我不再动画笔,但我的抽屉里满满的,是妳的素描。严格来讲,失忆之后,我们不过一面之缘,但我牢牢记着妳的五官、妳的表情,妳在我的潜意识里,根深抵固。」
捧起她的脸,拭去上面泪水,从今以后,他只要她笑,不让她哭!
「对不起,妳有一千个理由恨我,没关系,我让妳恨,等妳恨够了,再试着重新爱我好吗?」
摇头,她不恨他,她恨命运、恨人性,但一点都不恨他。
「妳还肯爱我吗?」
她迟疑。
爱不爱他,不再是多年前那般容易,她有她的道德观,第三者不是她能接受的角色。
「我多问了,妳当然肯爱我,不然妳不会带着小琛到法国,除了缅怀过往,我找不到更好的说法。」他不接受她的迟疑,索性代替她回答。
她摇头,很用力地告诉他,他猜错。
你想想,一个连迟疑都不肯接受的男人,怎么肯接受否定?于是,他再度解释她的否定。
「了解,妳不只肯爱我,妳是非常非常爱我,所以妳不需要重新爱我,妳只需要一层一层加深妳的爱,一次次确定,爱我是不移不悔的心情。」
这个番王,不管她怎么说,他总有本事扭曲她的意思,欺定了她不善言语吗?
额头碰上她的,他很开心,因为悬空的心,重新感受到快乐,他觉得活着不再是件累人工作。
他开始觉得辛勤工作也不错,至少他的努力能换得妻子温饱,能买得起豪宅、桧木衣柜和符合人体工学的桌椅。更能够把她养在家里,养得肥肥胖胖再送她去减肥机构花大钱。
他要她整天忙得没时间忧虑,忙得眼瞳间的淡淡愁绪消失无踪迹。
想到这里,开心得意扬起,他的嘴唇咧到后脑勺,快乐绝对是种让人爽到爆的好东西。
浅浅的吻贴上她额际,一个两个,不够用,三个四个,嗯……意犹末尽,如果能亲到满意……
唉,人类是最贪心的动物,从来学不会满意,尤其是对于亲近她这件事情。
他不晓得女人颠覆男人心,这么容易,但她做到了,虽然她个头小小、不太有分量,虽然她连话都不能讲,却已霸占住他心中最重要的位置。
终于,程黎推开他,虽然她心知肚明,那是晁宁自愿放手,也是因为他确定自己飞不出他的手掌心。
拿起纸笔,她急急写下一串字。「你的行动不合宜,别忘记,你是个有妇之夫。」
「这四个字不能限制我的爱情。」他说得霸气。
「说什么话呀?!有点责任感吧!你的妻子正在医院里,你该留在她身边,而不是跑到这里来,说东说西,说一些不切实际的事情。」
「错,妳和小琛才是我的责任,其他的人事,不劳我费心。」
「她正为你而受苦,你该专心陪她。」
这是良知在说话,虽然私欲鼓吹她,袖乔背叛她们的友谊,她何必处处为对方着想?但程黎没办法抹煞自己的道德感。
为他受苦?晁宁冷笑。
若不是他答应,由袖乔做主如何解决问题,他早早掀开一切,尤其在知道,他们是因为一个「父亲病重」的假讯息赶回台湾时,他对袖乔的不满更添几分。
「你的态度不正确,你和袖乔相处得很糟糕吗?」
「我不用糟糕来形容我们之间,认真说,我们连夫妻关系都不算。」他们之间是一天天恶化的,他的罪恶感破她的无理取闹消灭。
「我无法认同你的说法,不过,那不关我的事,请你回去吧,我要回医院照顾小琛。」
拿起行李袋,她打开衣橱,整理小琛想带的东西。
「妳说得对,我们不应该在这种小事上起争执,接下来的日子是长期抗战,我们要做好工作分配。
首先,我们去替小琛买些新衣服,我实在无法忍受医院制服那种冷冰感,还有,小琛的颜料该更新了,他手指头力量不够,挤不出软管里面的残余颜料。
还有,他的饮食是个大问题,人类生病多半源自于不正常的生活习惯和饮食,我们需要专门的营养师来替他准备三餐,小孩子的新陈代谢快……
当然心理因素也很重要,明天我找医院方面谈谈,能不能拨出一问空房让我布置整修一番,环境好,精神也会跟着好……」
他拉起她的手,出门关门、上车下车,买衣服、买画纸颜料,一路上他喋喋不休说个没完,她没插嘴,也无能为力插嘴。
只是,悄悄地,肩上重担卸下,轻松的感觉让她好窝心,原来有人可依靠,是暖洋洋的幸福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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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人?!多棒的三个字。爸爸,妈妈、儿子,三个相系相属的生命共同体。
他们向医院请假,开车子上山,他们在山谷间吼叫、在溪旁跳跃。
晁宁把工作带到医院,母亲照顾小孩,小孩画图,全家人忙在一块儿的感觉特别棒!
他们把治疗当成游戏,随时照顾小琛的好心情,他们陪小琛喝牧草汁,陪他吃有机餐,陪他把难吃的苜蓿芽当点心,因为当老爸的坚持,健康态度会养出健康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