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嵩大吃一惊,早知道怡红院是本地最大的窑子,但此时不便多问。
张淑敏的脸一下子就飞红了。
王宝贵接着道:「张姑娘出生贫寒,七岁时,家里已养不起她,父母只好将她卖给富贵人家当婢女,可她命运多舛,八岁时,又被转卖到怡红院。老鸭见她聪慧,便细心调教,琴棋书画,诗词曲赋,无所不通,而且越长越秀灵;十八岁时,已是艳压群芳,身价倍涨。」
说到这里,王宝贵深深的一叹,「这么好的一位姑娘沦落风尘,委实要令人扼腕叹息。我初见她时,便深深同情她的遭遇,自此每到怡红院,非要点她相伴不可,日子一长,我俩两情相悦。但我的婚姻并不幸福,娘子曾山鹰天生是个醋坛子,典型的妻管严,要是发现我对别的女人多瞄了一眼,少则大骂,多则动粗。」
「算你可怜。」小三子插话。
「别贫嘴。」陈嵩白他一眼。
小三子便乖乖地闭上嘴不说话了。
「说来不怕你们见笑,我在娘子的淫威之下屈辱的度过三十年,故而严重阳痿,对着妻子提不起任何兴趣,加上又不能讨小妾,弄到今日仍然没有子嗣,恐怕王家真要无后了。」
陈嵩道:「你娘子如此能干,却是不幸。」
王宝贵神色戚然,「我因为时常受妻子打压,便转向张姑娘倾诉心中苦闷,加上两人都是落难人,得遇知音,一来一往,就相互依恋了。可是,终于有一天被我娘子发现,因此娘子逼我弄来如意钻花才肯原谅我,所以我就找上你了。」
陈嵩点头,「原来如此,那为什么你娘子现在又不要如意钻花了?」
王宝贵呆呆一笑,「皇天不负有心人,昨天终于被我抓住她的把柄!」
陈嵩讶然,「什么把柄?」
「昨天我找凌老板讨回一百个笆斗,谁知道趁我不在家的时候,娘子乘机偷汉子,她没料到我回去得那么早,被我捉奸在床。哼哼,我灵机一动,赶快报官,那一对奸夫淫妇现在都被抓起来了,择日判刑。」
陈嵩听得好笑,妻子背地偷汉子,王宝贵却如此高兴,真是太阳底下无新鲜事。
王宝贵沾沾自喜,「这下子快刀斩乱麻,我终于可以和张姑娘长相厮守了!」
小三子一脸沮丧,「所以,你再也不需要如意钻花了。」
「陈公子,这些天来麻烦你了。」王宝贵掏出一锭纹银,笑道:「这十两银子就给你们权当路费吧。」
小三子嘟着嘴,满脸不高兴。
陈嵩却安然接过,微笑,「多谢了!」
王宝贵也有些讶异,「你不怪我吗?」
陈嵩喜出望外,「不怪、不怪,我谢你还来不及呢!」
一听,王宝贵更加吃惊,问道:「你为什么要谢我?」
陈嵩高兴地道:「你让我放下了一个大包袱,你说我该不该谢谢你?」
王宝贵仍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小三子多嘴的说:「我家公子已经爱上凌美萱,一古脑儿嚷着要娶她。」
王宝贵听得表情生动起来,拍手叫好。「好啊,这真是一件大喜事!陈公子的喜酒别忘了邀我喝一杯啊!」
两人一握手,陈嵩点头道:「我会的!让我们共同祝福彼此吧!」
「真是受不了。」小三子站在一旁,摊摊手。
第八章
次日一大早,陈嵩整理梳洗完毕,决定亲自去凌府提亲,并将自己的真实身分告诉凌美萱,他相信,真正的爱情是禁得住考验的。
小三子则去寺庙烧香拜佛,诚心祈祷公子能成功。
一路上,陈嵩沐着朝晖,感受金风,朝凌府行去,心里十分激动。
凌府门口排着长龙的队伍已不复存在,好像是被侍卫驱散。
陈嵩心里一喜,「难道美萱已向她爹说了我们之间的事?所以闲杂人等不得再叨扰?」
陈嵩越想越激动,迫不及待想见到凌美置,想看看她娇羞的模样。
甫走到大门口,人高马大的两名侍卫肥手一横,拦住他的去路,「闲杂人等不得乱闯!」
这一句话如同当头棒喝,陈嵩讶道:「我怎么成了闲杂人等了?你们见过我的啊!我与你们家老爷、小姐都是熟识的。」
侍卫冷哼一声,「少啰唆,老爷刚刚吩咐过,不许放任何陌生男子进去。」
陈嵩不禁动怒,「前天,你们家与面店、米店发生纠纷,还是我出面调停的,你们两个怎么这么快就忘了?快让我进去,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们家老爷说,迟了一步,唯你们是问!」
侍卫仍然像一堵墙一样拦住陈嵩,硬是不让他进府,三人正纠缠呼喝时,大门内突然传来一道男声--
「放陈公子进来吧。」
正是凌平章的声音。
陈嵩一喜,神气地道:「怎么样?我说得没错吧?」
侍卫只得悻悻然的让开道路。
陈嵩挥了挥衣裳,抚顺头发,器宇轩昂的大步向前走。
来到前厅,却发现凌平章的脸色非常难看,独自闷坐在椅子上。
陈嵩原已松下来的一颗心,忽然又情不自禁地悬起来,「凌老爷,您这是怎么了?」
凌平章抬头瞄了陈嵩一眼,叹了一声,又垂下头。
陈嵩益发觉得其中有问题,忍不住疑问:「凌老爷,您若有什么难处,不妨告诉在下,在下若能解决,定当拼尽全力。」
凌平章双眼失焦地望着陈嵩,幽幽地道:「陈公子,你以后……还是不要来找美萱了。」
这一句话,他说得很淡,但听在陈嵩的耳里,无疑是一记青天霹雳!
陈嵩登时后退两步,瞪大眼睛,生怕自己听错了,再问:「凌老爷,您……您刚才说什么?」
凌平章一脸忧心忡忡,「我说,陈公子,你才高八斗、家世显赫,恐怕我家美萱高攀不上。」
陈嵩大叫:「凌老爷,您这……说的这是什么话?不瞒您说,我与美萱情投意合,今日正是来求亲的!」
一听这话,凌平章登时站了起来,绕屋走了几步,嘴里如同嚼着一颗黄连,有苦说不出。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能不能叫美萱出来,我想和她说话?」
凌平章叹口气,「美萱已经名花有主了,人家早你一步,聘礼也已经下了,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他扭头对一名家丁道:「送客。」挥袖就欲离去。
陈嵩怎肯甘心,执住凌平章的手臂,吼道:「是谁下的聘礼?美萱不会同意的,我要当面问她!」
凌平章口气不悦,「陈公子,你怎么这么不识礼数?女儿的婚嫁本当听从父母之命,我刚才已经说过,我准备把她许给别人,你还是另找良妻吧。」
陈嵩一时只觉得全身怒血偾发,却又有一股冰寒之气自心底涌起,整个人无法再保持平静,咆道:「不!我此生只爱美萱一人,我不允许任何人夺走她!」
「放肆!」凌平章一挥袍袖,吼道:「这里是凌府,不得你无礼!来人哪,把他给我轰出去!」
这时,数名侍卫闯进来一拥而上,推推扯扯的就把陈嵩往门外赶。
陈嵩的双颊早已一片湿润,豆大的泪珠正源源不绝地从眼角冒出来,一个劲儿的高声嚷叫:「我要见美萱!我要见美萱!她是爱我的!」
这一声声凄厉的叫嚷直如一把尖刀刺入凌平章的心,他忍不住扭头看了陈嵩一眼,一阵悲怆深深侵袭着他,诸多事件涌上心头,顿时使得他的眼眸显出难以遏止的沉痛与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