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襄那兴匆匆的模样几乎使童亿深不忍心泼她冷水了,她怎么告诉奚襄,自己在十岁时亲眼目睹了双亲的惨死,跟着老仆东飘西荡,在身无分文的情况下看尽了世间的冷暖,而惟一的亲人又不知飘落在何方,她这颗困顿的心,熬过多少春夏秋冬,活着就为了团圆那万分之一手足相逢的机会,她很累,极累,一直没有依靠。
“你怎么啦?”童亿深那忽而愁苦的眼神没有瞒过奚襄,她察觉了童亿深的不对劲,继而眩惑的望着眼前的人儿,奇怪着为什么在愁眉不展的神情下童亿深还是可以那么吸引人,那敛着笑容的表情并没有损减了她的扣人心弦,那鼻尖,下巴,那三分秀丽,七分倔气的明洁脸蛋,多美呵!
这恐怕是奚襄生平头一遭这么心甘情愿的颂赞一个同性了。
“我……”童亿深抬起了头,思索着怎么回答奚襄的话。
“你不必回答她的话,奚襄的脑袋是透明的,问题特别多,如果你要回答她,保管你用十天十夜也不够!”耶律步轻松的解了她的危。
童亿深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却在蓦然接触到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无限爱意后,移转了眼光。
她多怕看他,每回发现他眼中有着浓浓深情时,她就陡然慌张起来,胸膛像要被剖开来似的,她的心为之一颤,神智为之一摧,却不敢显露。她怕,非常怕,怕只要一但让他知道自己的感情,他会不顾一切,那么她也会万劫不复了。
“瞧你们两个,含情脉脉的,教人好嫉妒啊!”
奚襄的调侃话让两个如在梦中的人回过神来。
“你也知道什么叫作‘含情脉脉’?”耶律步微笑着说,“我还以为你是个标准的行动派,想到什么就做什么,怕你连成亲时也一样,等不及新郎倌来迎娶,干脆自己驾马飞奔了过去比较快吧!”
他的话惹得两个女孩都笑了,奚襄笑得豪爽笑得毫无芥蒂;童亿深则笑得沉静,笑得若有所思。
耶律步悄悄瞄着童亿深,她沉凝的神色,一脸娇好,那列镶在眼睫上浓密的睫毛多么楚楚动人,多么超然脱俗,他在心中低叹着,天知道,他多想现在就拥有她,他愿意用所有的东西来换取她,儿女情长,让英雄也气短,他承认在她的面前他只想要她,那如囊中取物的江山也比不上她重要,他每一个细胞,每一根神经,每一分思想,每一缕感情都系在她身上,她是他的曙光,在最初的一眼,他就爱上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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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道这一晚的风会来得这样突然又这样凛冽,送走了奚襄,耶律步也跟着回殿里去,毕竟他掌天下兵马大权,事务繁忙在所难免,不可能将时间全用在逗留于这小行宫中,而童亿深也不希望他因为自己而误了正事。
“小姐,起风了,窗子关上吧!”晓青端了一碗参茶进来,她面有忧色,因为小姐已经坐在窗前吹了好一会儿的风了,如果被少主知道了,非要责备她没有好好照顾小姐不可。
“我再坐会儿,你先去休息。”童亿深头也不抬的遣退晓青,那碗热腾腾的参茶就这样由热到冷,而她还是一迳的望着窗外,夜很深了,夙正叩着窗于,心里隐隐约约的柔肠百转竟不知情何以堪,这样的夜晚,怎么她会想哭?
那些凉意打在身上像没有感觉,她所有的,所有的情绪都在期待着一个男人,下午才见过他啊!为什么现在就有了浓浓的思念?她知道他的行踪,知道此刻他正好好的待在宫中,也知道他今晚必定不会再折回来这里了,这只是一座小行宫,一个安置她童亿深的地方,他没有义务时时待在这里,没有责任负担她的孤单,这些她都知道,但是,为什么她会期待?为什么她会要命的想他?
门发出了一阵微弱的声响,童亿深反射动作一样迅速的望向门,但是,她失望了,那只不过长风的捉弄。
到此刻她才知道自己有多想看他,哪怕只是一眼也好,这么冷,她额眉上竟有汗意,她体内有火,思想里也有火,想的全是耶律步的温柔耳语和拥抱,她恍惚了起来,神魂不定,而门声在此时又嘎然响起。
这次她没有上当,只将蜷曲的像虾子似的身子再用双臂围抱紧了些,一动也不动的,就这样整个人如雕像似的瑟缩着曲膝坐在椅中,长发微扬,衣袂飘起,她美得像夜晚的精灵,不沾染一丝人间烟火。
耶律步凝视她已经有好一会了,他心底的那片情感又被勾动了,如果不是他一时兴起又折回来,恐怕他永远也不会知道在他不在的时候她有多孤寂,一屋子的夜色笼罩着她,而她的脸比月色还苍白。
他朝她缓步走了过去,“晓青说你吹了一晚上的凉风,这习惯不好,要改,知道吗?”
童亿深的心怦然一跳,她竟头发昏、身子发软,喉咙发硬的无法说话。
耶律步走到了她身边,情不自禁的伸出手臂圈住了她的身子。
“你的身子好凉。”两人的鼻息隐约相接,他柔声说,“我抱你进去好吗?你需要躲在被子里才能祛除你的凉意,不然,明天又要喝药了。”
童亿深忽地张手勾住耶律步的脖子,她十指按在耶律步结实坚硬的颈上,头埋在他刚毅的下巴,彷佛这样才可以消减心里那股波涛汹涌的激情。
“怎么了?”他虽感到惊疑,但仍是拥她入怀,“受了什么委屈,嗯?还是又想起你弟弟了?”
她摇头,却把面孔埋得更深了。
耶律步温柔的拍抚着她的背,隔了一会才挑起她的面孔来,童亿深幽幽的睁开眼看他,她一睁,他就明白了,那眼里有他渴望了好久好久的感情!
她就是为了这个在哭吗?为了不该爱而爱使她泪流满面,多么傻的女孩啊!纵然是异恢,是身分不同,是地位差异甚大:他仍会用尽生命来保护,来爱她,她实在毋需怀疑,也毋需恐惧!
耶律步的手摩挲过童亿深的耳垂,清楚的感觉到她周身泛起的震颤,然后,他抱起了她,把柔若无骨似的她往床上一放,他的唇封住了她的……
第六章
晴阳展现着宁静的风姿,这是难得一回的好天气,耶律步正计划着待朝中事务办完之后,他要带童亿深走一趟翠湖,让她透透空气,也好看看明丽的大辽风光,如果她愿意的话,他还打算教她骑马呢!
“步儿,有一件好消息要告诉你,你知道后一定会很高兴。”可汗留住了举步要走的儿子,他唇边带笑,一脸欣慰的说。
“什么好消息?莫非是卢先生愿意任官职了?”耶律步见他父王高兴,也就不急着走,晶了一口茶,他带笑问。
卢湛是汉人,他才高八斗,上知天文,下通地理,是位不可多得的贤士,耶律步相当欣赏这位学者;但卢湛志节也和他的学问一样,高人一等,多少次延揽,他都不为所动,令耶律步相当惋惜,所以可汗起了头,耶律步才有此一问。
“这个消息比卢湛愿意归降来得更让人精神抖擞。”可汗拈须笑道,“步儿,你知道吗?宋国竟要派他们皇帝的掌上明珠,水钦公主来咱们大辽和亲了,你说这妙不妙?”
耶律步心下一凛,他不动声色的问:“父王的意思是,宋国公主要嫁到大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