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琦跟在他们身后走进客厅,她不讳言阿野戴上眼镜专心工作时,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潇洒自如的气息,让人很难忽视他的存在,甚至会不自觉地将目光流连在他的身上。
但这一切的好感,都仅限于他尚未开口之际。
「小女佣,替我拿块软垫过来。」野人先生开口。
「是的。」心琦认命地拿着一块垫子,卑躬屈膝地蹲在他的跟前,小心翼翼地抬起他沉重的左腿,把软垫放在小椅凳上。
「我也好想有一个体贴入微的小女佣来服侍我喔!」小杜一脸欣羡。
心琦毫不客气地送给小杜一记白眼。
「小女佣,我替妳买来了鲑鱼、柠檬、芹菜、南瓜--」乔治念出一长串食材的名称。
「午餐我们可以做香煎鲑鱼、辣炒空心菜--」阿野将准备好的食谱递给她。
「就照我上面的步骤做,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是的。」她毕恭毕敬地接过菜单,水眸里却闪过一丝怒意。
他们还以为自己是在五星级餐厅吗?三餐绝不重复的菜色,烹饪讲究技巧与火候,用餐时还得配合轻音乐伴奏!
好几次她都想用「加料」的美食来骗他,偏偏野人先生的味蕾又特别灵敏,稍稍有异他马上能分辨出来。
不过跟在他身边的确可以学到许多品尝以及烹煮美食的技巧,害得她在不知不觉中,舌头也被养刁了。
阿野欣赏着她敢怒不能言的表情,白皙的颊畔晕起两朵红云,气呼呼地鼓着腮帮子,模样真是俏丽极了。
心琦阴沈着俏脸,置若罔闻,走到吧台旁倒了两杯刚煮好的咖啡放在茶几上。
小杜接过咖啡,轻啜一口。「这咖啡煮得又香又浓,简直就像是在园子里植满巴西的咖啡树。」
「是不错。」阿野瞟了她一眼,就见她得意地扬高俏脸。
才半个月不到的时间,她从对咖啡毫无概念,到现在学会使用滴滤式研磨咖啡机,懂得如何控制火候,煮出一手让大家颊畔生津、齿唇留香的好咖啡。
当然,这全都得归功于野人先生的调教。
「阿野,你简直可以开一家『好媳妇全能职前训练班』了!小女佣让你训练得多成功啊!」乔治道。
闻言,她的得意维持不到三秒钟。眸仁喷出两道怒火。
「阿野,我们有这个荣幸可以一起分享你的『爱妻全餐』吗?」乔治暧昧地眨眨眼。
她熟谙一个巴掌拍不响的道理,只要不加理会,他们就没戏唱了。
带着漫天怒焰,她卷进厨房里。野人先生不准她口头上反抗,但可没规定地不能「使用不慎」地将锅碗瓢盆摔落一地,制造出大量的声响!
发泄过后,她听见客厅里扬起一长串男人的爽朗笑声。
她无语地望着玻璃窗外的一小片蓝天。到底要怎么做,她才可以脱离野人先生的魔掌,逃离他的荼毒呢?
第四章
皎洁的月悬在漆黑的天空,旁边缀着几枚微亮的星。
屋内,灰白色的沙发上一大一小的身影并肩而坐。
漆黑的室内,萤光幕的光影投映在两人的脸上,他们目光一致地凝睇着电视上正在播映的义大利名片,一部食欲与情欲交会的电影--「Facing Window」。
这是一部关于外遇的电影,已婚的女主角每次都隔着窗户窥视她的邻居,将对生活的不满与压力反射投注在既帅又神秘的男人身上,继而牵扯出一段段被深埋在模糊记忆里的爱情,发展出一场不伦的恋情。
台北电影节时曾播过这部电影,当时心琦置身在水深火热的考试中,没来得及赶上,没想到前几天在聊天之中,她说想看这部电影,阿野就替她找来了。
静谧的夜,唯美的画面,她侧过脸偷瞟阿野俊逸的脸庞,挺直的鼻梁,以及黑框眼镜下藏着的一对深邃幽眸。
不知道是义大利式的情歌太过热情黏腻,还是感染上主角们的情绪,她的心竟为他而鼓动着。
愈是探究,她愈是发现阿野其实对她也不算太坏,除了会在嘴巴上刻薄她几句之外。
来到他家当佣仆的日子,并没有她想象的痛苦或劳累。
八点起床做简单的三明治,外加一杯咖啡让他醒脑。
接着整理家务和清洁工作。
十点半准备午餐,十二点用餐。
下午他和小杜他们开始工作,她则到外面闲晃,有时逛逛百货公司或书局、有时则和同学叙旧。
五点,她准备晚餐,他则继续在书房里工作,直到开饭为止。
即使他行动不便,但真正对她呼来唤去的机会并不多。
周末,他则教她怎么挑选咖啡豆、品尝红酒、欣赏摄影集、谈论电影。
若说生活也是一门艺术,那么阿野则是将生活美学发挥得淋漓尽致的人。
她偷偷带着痴迷的目光看着他专注的神情,直到电影结束,他跟着音乐的节拍轻哼着主题曲,她才赶紧收回视线。
心琦起身去开灯,瞬间一室明亮。
电话恰巧响起,阿野就近接起,然后脸色阴沈了几分。
她回头看着他皱起眉心,正表达着龙心不悦,如果她不想自己的耳朵受到污染的话,就该闪避到厨房,故作忙碌。
她倒了两杯果汁出来,正好听到他拉开嗓门臭骂对方。
「跟你说过多少次我周末不上班,最好你他妈的有很要紧的事。危急到攸关公司存亡的问题,否则你就给我卷铺盖走路!」
『写特稿的专栏作者最近刚失恋,说没心情写稿,所以他想休息一、两期--』负责联络的编辑报告着。
「他心情不爽,不想写稿,那就叫他永远都别写了!」
『嗯--啊--』面对阿野的怒吼,他觉得倒楣透顶,无辜跑来当炮灰。
「我听他在放屁--」一连串不文雅的脏字出自他的唇瓣。
半晌后,他挂断电话,大口喝着果汁,滋润干涩的喉咙。
「你每次都用脏话骂属下,很没涵养。大家都是文明人,也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开口闭口都是屎尿满天飞,很恶心。」她给予良心建议。
「这叫真性情。」
「难怪你们不聘请女性员工。」她鄙视地啐道。
「女人家麻烦得要死,多骂两句就哭哭啼啼,讲两个黄色笑话就说性骚扰,我干么替自己找麻烦。」
不对!阿野突然发现,在他认识的所有女人当中,她是最禁得起他骂的。
相处这么久,无论他话讲得多难听,她顶多是嘟起红唇,鼓着腮帮子罢了,模样俏皮可爱,和时下爱耍心机、搔首弄姿的女人不同。
「那你讲话可以稍作修饰一下。」她盘腿坐在他的身畔,提出建议。
假若开导成功,那么日后她的耳根也不必受到他言语的污染。
「不爽就不爽,还有什么修饰话?」
「当然有。」她认真地点头。
「说来听听。」
「你可以说『心中不愉悦』。或『心中不舒坦』。」
「好,那『放屁』这句又怎么修饰?」
「你可以说『送出一阵恶臭的风』。」她一本正经。
阿野忽而眉开眼笑,方才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
「这句讲得很有创意,很不错。」他竖起大拇指。
心琦一脸狐疑,看他咧嘴微笑的模样,实在搞不清楚他究竟是在损她还是赞美她。
「『有够机车』该怎么修饰?」
好吧!看在他颇为受教的分上,她就多讲一点。
「你可以说『你执拗的性子折磨我的心』。」
阿野忍住爆笑的冲动,怕招惹来她的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