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尊洁白的大理石完全仿照她订婚那天所穿的礼服所雕刻出来,她微微偏着头,而一旁伫立的希平,伸手托起她的下巴,两人的脸是如此的靠近,像是因着心中满腔的爱意而正要亲吻对方;又有如情人般的喁喁私语,在那两尊石像之间流窜的是一股浓烈得化不开的情意。
“跟我来。”希平牵着她顺着一道弯弯曲曲的青砖径,走到一座小巧的欧式小房子前面。
带着讶异且怀疑的表情,敏箴用舌尖舔舔唇,用深思的眼光盯着希平,脑海则似走马灯似的,有各种各样的想法在其中流转着。
“如何,喜欢吗?”希平见到她那个陡然发光的表情,心里沾沾自喜,抱着敏箴往前走。“要不要进去参观?”
敏箴不知不觉地微微蹙起眉头,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一边挣扎着要溜下他的怀抱。
“敏箴,你不要这样动来动去,否则我抱不稳你。”
“放我下来,听到了没有。方希平,我要下来。”
希平疑惑的看着她,缓缓地将她放落地面。看到敏箴那高高翘起的下巴,他将两手举到与肩齐的高度,叹口气地盯着敏箴,对她这个表情他已经太清楚了,很明白接下来又有一场唇枪舌剑好玩了。
果然,小小的敏箴将手反插在背后的裤袋里,鼓着腮帮睨着他。“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只是想带你到这里看看这房子。”希平和她隔着几步,轻声地说。
敏箴低下头用脚踢着那些大大小小的鹅卵石,蓦地抬起头的对他大吼:“我想知道你心到底在想些什么?玫瑰,还有你们一家人总是莫名其妙的送我礼物,黄金、钻石、衣服,现在还加上这栋房子……我真的搞不懂到底我在这场闹剧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你就是你自己。敏箴,我们送你那些礼物并没有别的意思,那只是因为我们喜欢你。”希平用手抓抓凌乱的发丝,神态疲惫地说道。
“可是……可是,我们只是假的未婚夫妻啊,你们没有必要送我这些昂贵的东西,那令我感觉似乎自己是有价的,可以任人出价拍卖……”敏箴愈说愈激动,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
“嘘、嘘,敏箴,你不要哭好吗?我的心都被你哭得痛起来了。”从希平口袋里掏出一条细致的白绢手帕,轻轻地为她拭去如水晶珠滴的泪水。“如果你不喜欢这栋房子,那我明天就找人打掉它,只要你高兴就好。”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一眼看到它就好喜欢它。只是它却提醒着我,在别人的眼里,我是不是为着这些个好处所以才对你妈妈好。”敏箴抓着手绢,抽抽噎噎地说。
“没有人会那么想的。敏箴,这块地是我父亲坚持要送给你的,前些日子我开车经过这里时,突然想起你一直夹在梳妆台上的那张图片,所以我把图片交给我熟悉的建筑师,请他为你监造了这栋房子。我并没有别的意思,敏箴,我只是希望你快乐。”希平牵着她的手,缓缓地往屋子前的小径走过去,在他低沉悦耳的嗓音里,敏箴就如同被催眠般的止住了泪水。
站定在用红瓦白墙和木头构成的屋子前,希平将敏箴扳成跟自己面对面,两手搭在她的肩上。
“去吧,这是你的城堡,我希望你是第一个踏进去的女王。”他说着,为敏箴打开了门,微微一弯腰做着手势要敏箴进去。
怀着好奇又忐忑不安的心情,敏箴咬着下唇地踏进突然大放光明的屋内。所有的装潢都是利落温暖的原木色,从沙发、画柜、酒橱到地板和天花板,落落大方的木头原始色调,带给室内明亮且宽广的感觉。
由于使用楼中楼的复层装潢,在两侧有环状的楼梯向上伸展。前面略矮的第二层楼是精巧的小沙发床和大大小小的抱枕,看得出来是兼俱卧室和工作室的格局,其后的第三层楼则全隐没在一大串用轻纱所垂挂出来的空间内,敏箴好奇地登上另一阶的楼梯,带着兴奋的心情跑上去。
将那片厚重的土耳其缤纷挂毯掀开,敏箴忍不住睁大了眼睛,像个好奇的孩子般的东摸摸、西碰碰的玩赏着室内的各种摆设。
那顶豪华浪漫的大床就占去了大部分的空间,敏箴稍稍向前走,用几乎不可思议的眼光打量着那张古典的四帷大床。
床架和其上的四根支柱都是由黑色的铁所打造的,且浮雕有各种神话故事中的人或动物。从顶端覆盖下来的帷帐则是用深蓝色的丝线,在细致柔白的缎子布上剌绣着精巧的花样,在床柱之间还有黑铁铸的星装帐钩,长长短短地正不停地摆动着。
床上是洁白柔软的床垫和一层又一层亮白的床单,似乎正在诱惑着见到它的主人快些躺上去感受它的柔软和舒适。
面对床前是的一大片的格状玻璃窗,掠开那层正随风摇曳的白纱窗帘,敏箴忍不住地发出一声赞叹。
整片透明的窗户将夜空完整地呈现在眼前,天际的星星如远处山脚下的万家灯火,又如同洒在黑天鹅绒上的金粉银粉般的绚烂,几乎要使人想伸手去掬取那一簇簇的灿烂了。
“很美吧,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喜欢。”不知何时已上楼来的希平,斜傣着门框,淡淡地笑着说道。
“好美。”敏箴回答他之后,又转过头去双手搭在玻璃窗前,沉默地望着外面。
——可是,希平,你叫我怎能安心地欣赏这片璀璨的夜晚呢?我知道这是你的一番好意,可是我怎么可能忘记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而得到这片土地和房子的呢?
一天天过去,我几乎都要忘怀自己存在欢园的原因了。可是你现在却又大剌剌的将那个可恶的原因在我面前摊开来,我……我的心好像被利刃捅了一刀啊!
“怎么啊?敏箴,你的样子很奇怪。”希平观察了她一会儿,心知有异地来到她身旁。
“没什么,希平,这就是你今天所要给我的惊喜?”敏箴用力地甩着头,试图将那片突如其来遮蔽自己心灵的乌云摇散,但那挥之不去的焦虑却愈形沉淀,重重地压在心版上。
“嗯,前些日子我跟我父亲和姊姊们商量过了。奇佑实业有没有我都可以营运得很好,你大概说过商场上的人们怎么形容我那四个能干的姊姊吧?‘四大护法’!的确,只要有她们的辅助,奇佑可以说是稳如泰山。”他说着,站在敏箴的背后,重重地叹了口气。“而我,在这么多年的逃避之后,也必须负起我身为长子的责任。”
敏箴静默地站在那里,全身的毛孔都因为他的贴近而复苏,瞬间,她所有的感官都因着他的气息而更加敏感。
她明白自己最好走开,拉开彼此间那种暧昧难明的亲密假象,但两条腿却像是生了根似的,软绵绵地使不上力。
希平贪楚呼吸着敏箴发梢所散发出来的淡淡的幽香,习惯性地用手掌盘握起敏箴总是编束起来的亮眼发辫,放在鼻端,沉浸在她柔顺发丝所带来的滑润感内。
“我想休息一阵子,好好地思索自己该走的方向。而我需要一座城堡,那时候我突然想起你来,所以便将建盖你这栋房子当成功课,事实证明,即使是过了这么多年,我还是没将学校所学的东西还给老师。”希平从敏箴的头顶望过去,这屋内的一砖一木都蕴满了他的心血,也就是因为如此,他才会这么迫不及待的想向她展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