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兰丝强作镇定的说道:‘我根本就不想见蓝爵士。可否请你将雷礼仕先生请出来?’
桂布南倾斜他的鼻梁,直到它几乎和地面成直角;他一向是很有威严的,因此不轻易在他的眼里流露出胜利的光芒,只听他说道:‘雷礼仕先生不在里面。’
这一次,他说的可是真话了,桂布南暗自得意,他的回答终于使这位不请自来的小姐呆愣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但是文尼克这个厚颜的平民,居然立刻提出抗议,骂桂布南说他是块干瘪的蛇饵,今天如果不让这位小姐进去,明天他被蓝爵士修理的话,可别怪文尼克翻脸无情。
桂布南对他的威胁,毫不在乎的轻哼一声,他非常清楚自己在这个家族里牢固的地位。蓝爵士在离这儿东向几条街的地方,设有一间单身套房,那儿是他专门招待女性访客的地方。在这栋大厦里,桂布南很高兴自己向来不必应付这一类不定期的访客;他的主人如果兴致好了,偶尔亦会安排接待一个他的仰慕者,但地点绝不会在他的家里。蓝爵士或许以好脾气著称,但私下他却是很有原则的,绝不容许不请自来的拜访。不错,文尼克平常是很得他年轻主人的欢心与信赖,但桂布南相信这一次,这小子可越出他的职权范围了。
文尼克说不动桂布南,心想:要不是把兰丝放在门口,自己进去找蓝爵士;要不就是撂倒桂布南,直接带着兰丝进去。正在犹疑不决的时候,他看见爵士的表弟金尔诗从埃及屋里出来,站在走廊的尾端。金尔诗可说是蓝爵士最亲近的一个表兄弟,他常称之为‘爵士的密友’。文尼克高声唤他的名字,说:‘可否请你帮个忙?’
此刻,金尔诗走起路来已轻飘飘的,仿佛一吹就要倒了。听到这个声音,他打了好几个转,在走廊上搜索着。‘尼克?’他怀疑的问道,但立刻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尼克!嘿!小个子!你在干什么?’
文尼克对蓝爵士这个聪明、潇洒的小表弟实在太了解了,因此他很清楚用什么方法可以立刻吸引住他的注意力。‘我带了一个小姐到这儿来,我本想带她去见蓝爵士的,但桂布南不让我进去。’
‘一个女人?真的?’金尔诗说着,果真兴趣浓厚的冲向他们。‘长得漂亮吗?’
‘容我冒昧的说,先生,简直是个美人。’
‘真的吗?你发誓!桂布南,你这老古董,还不快让开!大卫正在这儿庆祝他又一出新戏的成功,你大可不必对尼克带来的女孩百般刁难。’他亲切的说道。当他认出来人竟是兰丝时,他停住脚步,脸上好不沮丧。‘老天──艾小姐!’
换了平常任何种状况,这种开场白都会使兰丝觉得很窘迫,但在这种紧急的状况下,她什么也顾不得了。‘拜托,金先生!可否请你转告雷礼仕,说我有话要跟他谈?’
‘我已经告诉这位──’桂布南停了一下,庄严的思索着如何将兰丝分类──‘这位年轻人,雷先生不在里面。’
金尔诗摇摇头,想使自己清醒些,他不耐烦的皱着眉,看那总管一眼。‘好了。桂布南,你可以走了。’他等着桂布南不以为然的退下后,继续说道:‘兰丝,看在上帝的份上,你在这儿干什么:大卫说你已在尼克的陪伴下,安全回家了。桂布南说的不错,礼仕不在这儿。’
‘我必须找到他。’她眼里流露出急切恳求的表情。
金尔诗平常是个很冷静的人,但在前一个小时里,为了庆祝他表兄的成功,他已经喝得差不多了。除了上床睡觉,举起脚让他的仆从替他脱掉靴子,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事。过去几次在清醒的状况下和艾小姐见面,他已深深被她吸引;如今她站在这儿,美丽的大眼里闪烁着不安与焦虑,使他益发难以抗拒。他退后一步,双手烦恼的插入发中,率直的说道:
‘你找不到他,西风船长和奚福敦打赌,大卫不出今年,会再推出一出大戏。可是,后来奚福敦不知跑到那儿去了,有人说他今晚打算去赌牌,西风船长便决定去找他。礼仕看西风船长喝太多酒了,怕他会出事,因此就陪他一起去了。现在听我说,我没有资格告诉你该怎么做,但这里正在喝酒狂欢,大家都醉得很厉害,你实在不适合出现在这儿。还有尼克──你居然让她离开她安全的家,明天大卫不扭断你的脖子才怪。’
‘我有什么办法,不相信你自己试试,看看你是否能劝得动她?’文尼克抗议道。
走廊尾端传来一阵开门声和说话的声音,金尔诗手一挥,制止文尼克继续说下去,他低呼道:‘噢!上帝!有人来了。我们得将她藏起来才行。’
文尼克抓住兰丝的右臂,开始拖她。‘我们把她藏到南厢房的客厅去。’
‘不行!艾文理和柯雷蒙正在那儿玩牌呢!’金尔诗抓住她另一只手臂,拖着她往另一个方向跑时,兰丝差点被他们扯成两半。‘最好是把她藏在书房里,等等!’他伸手在外套口袋里摸索,掏出一个金币,丢给文尼克。‘到厨房去,把它拿给桂布南,告诉他别让其他仆人知道这件事。待会儿我再赏你。’
对于他们想把她藏起来,不让人知道她曾在这单身汉的家里出现过的想法,她非常赞同,因此她毫不迟疑的就跟着金尔诗跑。他们飞快的穿过一条曲折、优雅的走廊,经过一间镶有黄玻璃的早餐室,再冲进书房,兰丝几乎喘不过气来,金尔诗也是一样;他冲进书房后,立刻放开兰丝的手,靠在墙壁上,一面按摩他的太阳穴,整个人缩成一堆。按摩了一会儿,他似乎好过些,站直身子,手放在门上准备离去。转过头,越过肩膀,他说道:
‘在这儿等一下,我去找大卫来。’
‘不。’兰丝叫了起来。‘我──我是要找雷礼仕,我不想见...’
她的话立刻被金尔诗打断;他冲上来,一手环住她的肩膀,一手捂住她的嘴巴。
‘嘘!现在别出声!不然我就要吻你了。要我吻你吗?’
兰丝死命的摇头,他忍不住笑了起来。‘天知道我多想吻你,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吻你的,所以别踢我。’他对兰丝露出一抹微笑。‘你真可爱,可是你干嘛让自己陷入那么危险的情况中!如果你是我的女人,我会好好鞭打你。不过也难怪大卫舍不得揍你,呆在这儿,别走开!’
兰丝本想愤慨的抗议道:她本不是蓝大卫的女人,但是金尔诗走得好快,她根本来不及说出口,他就不见了,她只好犹疑不安的环顾著书房。
这是一个很大的房间,墙壁都被玻璃书柜覆盖着,书柜与书柜之间,则以古典雕像隔开。在西面的墙上是一幅文艺复兴时代的油画──维纳斯引人遐思的趴在浴池里,东面的墙上是一座精雕细琢的大理石男性裸雕,手法远比兰丝所能想像的更为细腻。在靠近窗户的凹墙里,古希腊诗人荷马及莎士比亚的雕像,面无表情的审视着她。
兰丝转向壁炉里燃烧的木炭,当她注视着它们的时候,醒目的火花使她联想起那刽子手藏在面罩后面残酷、饥渴的眼珠,那是一对狐狸般狡滑的眼睛──也是秦爱华的眼睛。